動靜相養不折騰
????宋明理學中,從政治到人生都離不開老子主靜的學說。老子緣何主靜?這是因為老子生活在大動亂時代,渴望和平:“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后,必有兇年。”《老子》第四十五章言“清靜為天下正”,第二十六章言“靜為躁君”,講的皆是戒躁取靜。 ????陳鼓應先生認為,老子主靜無為之論,系承續《易·無妄》卦無妄動之義而來。“無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無妄地前往,到哪里去呢?天命不給保佑,那還行么!)無妄卦開始就說,“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意思說,行動不走正道,就有災難,不利于有所遠行。這是要人們在行事之前捫心自問動機是否純正,要先端正了動機,才開始實際行動。《說文》:“妄,亂也。”“亂”的基本意思就是失去了標準,沒有了規范,而符合規范和標準,就是“正”。由此可見,要保持“靜”,是需要一定的道德心理基礎的。 ????從更加根本的地方說,老子的動靜觀與《易》常談的變與不變有著明顯的一致性。老子一方面認為道是恒動的,如朱謙之所言:“蓋‘道’者,變化之總名……老聃所謂道,乃變動不居,周流六虛,既無永久不變之道,亦無永久不變之名”;另一方面,他又以“常”、“恒”等來強調道在變動中的穩定,亦如朱氏所說:“與時遷移,應物變化,雖有變易,而有不易者在,此之謂常”(《老子校釋》,中華書局,1984年,第4頁)。 ????有關“變”的意思,老子有論述曰“反者道之動”(第四十章)、“周行而不殆”(第二十五章)。“反”即“返”,老子強調道的運動是循環的,“周行”也就是循環運動,生生不息。“逝曰遠,遠曰反”,一逝一反,就是一個“周行”。第十六章講“萬物并作,吾以觀復”,這個“復”,還是“周行”之意。老子從萬物的蓬勃生長中,看出了往復循環的道理。而從這樣的“反”、“復”之中,我們也可以體會一個不變的穩定性基礎,也就是事物所要返回的本根。這就是“歸根曰靜,靜曰復命”的道理,只有復歸本根,才可以凝聚生命的動力而重新開始。 ????動和靜的這種相依,就是老子的動靜相養說。《黃帝四經》與此一脈相承,《果童》言“靜作相養”,《姓爭》云“靜作得時”。《姓爭》把“時”的概念引入動靜觀,強調“靜作得時,天地與之;靜作失時,天地奪之”。其實,這也是老子學說的延伸,如《老子》八章說“動善時”。在稷下道家作品《管子·審合》中,已提出“時則動,不時則靜”,《黃帝四經》不過對此呼應更力,如謂:“動之靜之……時也”(《君正》),“動靜不時,謂之逆”(《四度》),“動靜不時……則天地之道逆矣”(《論》)。 ????這種“時”的概念,又影響了《易傳》。《彖傳》:“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賁》);《系辭下》:“變通者,趣時者也”。然而,稷下道家早就說:“不慕古,不留今,與時變,與俗化”(《管子·正世篇》)。如陳鼓應先生所分析的:“貴時主變”——掌握時代命脈、推動時代變革,是稷下道家興盛于戰國末的一大時代特點(參見《道家易學建構》,臺灣商務印書館,2003年,第34頁)。《彖·艮》有個精辟總結:“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正是黃老學說的延伸。 ????雖說動靜要應時,但無論在人生還是在政治上,老子均主張人事的紛攘與喧囂,仍以返回清靜狀態為宜。“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第三十七章)。清靜無欲有什么好處?“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第五十七章)。 ????“靜”的反面是急躁、煩擾。第二十六章說:“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不離輜重……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重是輕的根源,靜是躁的主宰。“君子終日不離輜重”,漢帛書甲、乙本是“君子”,通行本作“圣人”,它們意思相通,都是指統治者。身為統治者,應有擔負起一切痛苦重擔的心愿,不可一日或離了這種負重致遠的責任心。然而,老子當時所見聞中的各國諸侯君主們,過著奢侈糜爛的生活,卻表現得急躁輕率。鑒于此,老子才深深感嘆說:為什么身為大國的君主,還把自己看作是天下最輕的東西呢?輕率就失去了根本,躁動就失去了主帥。 ????持重者恒靜,所以老子重“靜”也貴“重”。老子對統治者諄諄告誡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意思是說治理國家如同煎小魚一樣, 不能翻來翻去,否則就會把小魚弄得七零八碎。這不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不折騰”嗎! ??
??本文作者系北京大學副教授 ??聯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相關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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