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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泰森在爭取把家傳的雞肉加工業(yè)重新建成一個銷售收入 240 億美元的巨型肉類公司的同時，還得證明自己除了擁有家族的姓氏之外，也有其他的本事

????作者：尼古拉斯?斯坦（Nicholas Stein）

????約翰?泰森（John Tyson）喜歡講述自己在泰森食品公司（Tyson Foods）最早的一次經(jīng)歷。那是在 1969 年，當時他父親唐（Don）擔任該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是阿肯色州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父親安排剛剛十多歲的兒子夏天去公司在阿肯色州格林福里斯特的一家雞肉加工廠干活。一天早晨，廠里派一位老工人教老板的兒子卸雞籠。“他對我說：‘瞧好了，看我是怎麼干這活兒的，’”泰森帶著濃重的阿肯色口音說道。“當然嘍，一個 16 歲的孩子有時會對該做的事情心不在焉。”那位工人爬上一輛卡車后部，搬起一只籠子放在傳送帶上。泰森說：“我心里想：‘這有什麼難的。’”他邊想邊爬上卡車，抓住一只雞籠子抬了起來。結果籠子傾斜的方向不對，他眼睜睜地看著籠子底部的一層雞糞朝著自己滑了過來。“雞糞一下子灑在我臉上，”他說，“隨后又流到襯衣前襟上。”

????約翰說起自己少年時代干的這件蠢事時覺得很有趣，那只是成功者才會有的感覺。如今，他終于當上了公司的首席執(zhí)行官，該公司的年收入為 240 億美元，每年要向沃爾瑪（Wal-Mart）和麥當勞（McDonald's）以及大部分美國大型超市和連鎖餐館提供 250 億磅雞肉、牛肉和豬肉；所以他才有閑情逸致笑談往事，只不過這件雞籠趣事還算不上出格。事實上，約翰年輕時所干的蠢事一直持續(xù)到成年以后。他在公司里不斷地被父親從一個崗位調到另一個崗位上，到了 80 年代后期，居然開始酗酒并且染上了毒癮，成天迷迷糊糊的，弄得父親和他的關系十分緊張，最后使他被放逐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位置上。雖然誰都知道他在 1990 年代初改邪歸正、和父親重歸于好，但沒幾個人會想到他竟然還能子承父業(yè)，接替赫赫有名的父親當上了首席執(zhí)行官。“公司以前只是把他放在一個位置上、給他一個頭銜了事，”泰森公司一位前高級經(jīng)理提起約翰擔任過的一連串管理職務時說，“可他從未真正管理過什麼事情。”

????如今，泰森必須證明自己除了擁有家族的姓氏之外，還有別的本事。他擔任首席執(zhí)行官還不到兩年，卻要對付公司成立 67 年以來面臨的最大的兩個挑戰(zhàn)。第一個挑戰(zhàn)是，去年秋天，他想并購大型牛肉和豬肉生產(chǎn)企業(yè) IBP 公司，隨后把公司重新定位為多元化肉類生產(chǎn)企業(yè)，但這項宏偉計劃遇到了麻煩。泰森公司原本是一家雞肉加工企業(yè)，經(jīng)營狀況不佳，去年收益下降了 42%，只有 8,800 萬美元；在過去的叁年里，公司的凈利潤率從 3% 跌到了不足 1%。為了買下 IBP，公司不得不把債務擴大到叁倍以上。況且，這次交易的所謂強強聯(lián)合效應至今還是個未知數(shù)。其結果是，泰森公司股票目前的價格跌到了 13 美元左右，大大低于 1999 年的 23 美元。

????與此同時，泰森公司的勞動力雇用措施正在受到審查。去年 12 月，美國司法部在進行了長時間的秘密調查之后，控告泰森食品公司及其六位高級經(jīng)理合謀把非法移民偷渡進美國。一旦罪名成立，該公司將面臨高達一億美元的罰款。盡管泰森公司否認這些指控，但有一點是勿庸置疑的：在過去的十年當中，它越來越多地依賴移民工人。隨著美國政府在 9?11 事件后采取了嚴厲打擊非法移民的政策，這項起訴使得泰森公司難以為其工廠找到足夠的低成本非熟練勞動力。

????約翰?泰森承認這家由他爺爺創(chuàng)立、在他父親領導下發(fā)展壯大的公司正面臨著一個艱難時期，但他堅持說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挑戰(zhàn)的準備。“我必須在公司里重塑自我，真正努力地建立起自己的信譽，”他說。“如果我做不到這些，說實話，父親……就會直盯我說：‘喂，你該走人了。’”

????如果你是老板的兒子，尤其當你父親建立的不僅是一家公司而是整個行業(yè)時，你要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1952 年，約翰的父親唐?泰森在 22 歲那年進入他爺爺?shù)墓緯r，那里只有一座養(yǎng)雞場和幾輛送貨卡車。當時美國人很少吃雞肉──人均年消費量才區(qū)區(qū)九磅。在以后的 40 年里，唐改變了這一切。他是首先認識到這一事實的人之一：你如果擁有整個雞肉生產(chǎn)過程──從養(yǎng)雞到進入零售柜臺──就能降低生產(chǎn)成本、提高生產(chǎn)效率，從而提高利潤率。唐預見到美國人對方便食品的興趣會不斷增長，便與麥當勞公司合作，開發(fā)快餐雞塊，并且通過在超市銷售自有品牌的去骨雞胸和蘸有面包屑的雞肉餅，從而使大批婦女得以擺脫家務，加入勞動大軍。這些產(chǎn)品幫助泰森公司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以高出他人的價格銷售其產(chǎn)品，并且降低了變幻不定的商品市場對公司業(yè)務的影響。

????其結果是，公司業(yè)績不斷增長。當唐在 1966 年成為泰森公司總裁時，公司的年收入已達 3,800 萬美元；而 2001 年他因年事已高從董事長的位置上退休時，公司的年收入已增長到了 74 億美元──使泰森公司成為美國最大的雞肉生產(chǎn)商，占據(jù)了 23% 的市場份額。在那些年里，雞肉成為最受美國人歡迎的高蛋白食品。2000 年，美國人均消費雞肉 78 磅，比 1953 年增加了 770%。

????然而，兩年前當他的獨生子約翰接管公司時，增長速度開始放慢。他們的競爭對手──如柏杜（Perdue）──用生產(chǎn)自有品牌的優(yōu)質產(chǎn)品和降低價格的方法趕了上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隨著越來越多的雞肉進入市場，零售柜臺里的雞塊賣不出去，價格陡然下降。在此同時，用來喂雞的谷物價格卻猛漲不已。

????唐在 1990 年代初期曾試圖把公司的雞肉加工方面的專長應用到牛肉、豬肉和海產(chǎn)品加工上，以此來維持泰森公司的增長速度。但是，這個在理論上完全可行的想法付諸實踐后，結果卻是災難性的。只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里給雞喂上數(shù)量精確的飼料，肉雞的個頭和重量就能達到基本一致的水平，而養(yǎng)牛和喂豬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加工牛肉或豬肉的機器的制造難度要遠遠大于加工雞肉的機器──因而銷售經(jīng)過加工的牛肉和豬肉制品的成本也高得多。“‘增值’這個字眼的意思是，泰森公司是在為顧客干活，”公司的一位前任經(jīng)理說。“但是，你每次用刀割一下肉，就給一磅肉增加了好幾分錢的成本。我們過去開發(fā)的許多產(chǎn)品都是因為價格過高而失去市場。”泰森公司嘗試開發(fā)海產(chǎn)品的結果也令人失望。到 1999 年，泰森食品公司不得不承認，它在雞肉加工之外的所有嘗試都以徹底失敗而告終。

????唐在 1993 年讓約翰負責肉類和海產(chǎn)品業(yè)務，這對年近四十的約翰來說不啻為一個嚴峻的考驗，因為他當時在商界還沒有做出什麼成就來。盡管約翰在公司里擔任過各種職務，如飼養(yǎng)、銷售和采購等等，并且從 1984 年起進入董事會，但他在八十年代后期把大部分時間浪費在酗酒和吸毒上了。“工資單上保留我的名字的唯一原因是，我是老板的兒子，”約翰在 1998 年的一次法律訴訟中 悔道。“換了別的公司，我早就給扔出去喂狼了。”1990 年，約翰洗心革面，皈依上帝，重新投身于公司的事業(yè)中。當父親讓他出任肉類分公司總裁時，他把這一任命看作是對他投下的信任票。他說：“他們把我放在了一個必須做出艱難決策的位置上。”

????可是，約翰卻說自己在 1998 年被擢升為總裁、18 個月后又升任首席執(zhí)行官的事完全出乎其意料。他說：“人人都認為那（決定）還要再等叁、四年才會做出。”有人認為唐讓約翰擔任首席執(zhí)行官的目的是為了繼續(xù)維持自己的統(tǒng)治。“我覺得完全對約翰抱有信心的人不會很多，”一位前任高級經(jīng)理說。“他從來沒有干過任何特立獨行的事情。他向來只是他父親的兒子而已。”

????約翰當上首席執(zhí)行官之后做出的第一個決策具有重大意義。他決定重新審視父親在十年前采取過的歸于失敗的戰(zhàn)略：進軍牛肉和豬肉加工業(yè)。2000 年，年銷售額超出泰森公司一倍以上的大型肉類加工企業(yè) IBP 公司為他提供了一個機會。2001 年 1 月，泰森公司在與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公司（Smithfield Foods）的競標中獲勝，同意用 46 億美元現(xiàn)金和股票并購 IBP 公司。為什麼約翰認為自己能在他富有傳奇色彩的父親沒有做成的事情上取得成功呢？約翰的回答只有一個詞：規(guī)模。他說：“我們上一回接受的教訓是，你如果沒有規(guī)模，就不能有效地為你的顧客服務。”他指出，因為實行了合并，五家食品零售商如今才得以控制將近 50% 的市場；而 IBP 公司擁有美國牛肉市場最大的份額（27%）和豬肉市場第二大份額（19%），當然具備這個規(guī)模。

????同樣重要的是，IBP 公司已經(jīng)確定了肉類加工戰(zhàn)略，泰森公司可以以此為基礎來發(fā)展業(yè)務。過去，IBP 公司通過向快餐連鎖店和超市大批量讓利銷售肉類制品，在市場上開辟出一個領先的地位，但近幾年來，它轉而開始逐步生產(chǎn)利潤更高的產(chǎn)品。2000 年，IBP 公司投資數(shù)百萬美元進行研究和開發(fā)工作，推出了一系列生肉和經(jīng)過加工的熟肉制品，用的是新品牌：托馬斯?威爾遜（Thomas E. Wilson）。在這場肉類加工制品的革新活動中扮演主角的是 IBP 公司設在愛荷華州康瑟爾布拉夫斯的工廠，它原先是一家豬肉加工廠，如今卻像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科幻小說家虛構的通身發(fā)光的神靈一樣，在偏僻的鄉(xiāng)間崛起。每星期有多達 350 萬磅剛剛屠宰完畢的整牛和整豬運進這家工廠，出廠時則變成了擺得整整齊齊的牛排、肉丁和做烤肉用的肉塊。這些生肉制品被稱為“開包即烹”（case ready）產(chǎn)品，密封包裝后送到超市，直接從送貨卡車里卸下來擺到貨架上──就像一盒盒薯片那樣。這些添加了調味品的制品（如 牛肉塊和檸檬胡椒烤豬肉塊）可以放在冰箱里保存 90 天，只需在微波爐里加工五分鐘就能上桌了。

????托馬斯?威爾遜（Thomas E. Wilson）這個品牌是約翰?泰森并購 IBP 公司的主要理由，由于它的地位十分重要，他請 IBP 公司前任總裁迪克?邦德（Dick Bond）主管合并后的公司的肉食部。邦德計劃在 2002 年僅“威爾遜”牌產(chǎn)品一項的銷售額就達到 13 億美元，他說，這個銷售額“將在品牌產(chǎn)品銷售史上遠遠超出任何一個新品種。”“開包即烹”這個理念早就博得了泰森公司最大的客戶沃爾瑪公司的青睞。康瑟爾布拉夫斯工廠的肉制品大都是為這家零售巨頭加工的，該公司在 2000 年就宣布，它下屬的超市只銷售開包即烹的牛肉和豬肉。如今，沃爾瑪公司可以把自家商店后面的屠宰車間改做倉庫，用理貨工來取代高工資的肉類分割工。“我們過去要花每小時 15 美元的工資雇八到十名屠宰工，”沃爾瑪佛羅里達分公司前任經(jīng)理格蕾琴?亞當斯（Gretchen Adams）說。“（有了開包即烹制品后）用一個屠宰工和一個每小時掙 5美元的理貨工就能管理好肉制品柜臺了。”

????和全國最大的連鎖超市公司簽約是關鍵性的第一步。但是，泰森公司還得說服其他的主要食品零售商，這談何容易。肉類加工業(yè)談論“開包即烹”制品這個話題已經(jīng)快 30 年了，可是勸說零售商們接受它的過程卻很緩慢。其中一個原因是，工會一直在竭力反對解雇高工資的屠宰工。更為重要的是，零售商們必須徹底改變評估肉食部的方式，他們一般算的是毛利，即買肉付出的價錢和賣出的價錢之間的差額。“開包即烹”式肉制品的進價是每鎊 80 多美分，而消費者付出的價錢大體與之相仿。所以在短時期內(nèi)，銷售業(yè)績似乎只會變差。只有從長期來看，當零售商們看到勞動力成本降低、浪費現(xiàn)象減少以及倉庫面積增加所帶來的好處后，才會發(fā)現(xiàn)“開包即烹”有利可圖。“泰森公司所面臨的困難是，怎樣去說服零售商必須改變定價機制，”史蒂夫?凱（Steve Kay）說，此人是肉類加工行業(yè)通訊《買牛人周刊》（Cattle Buyers Weekly）的主編兼發(fā)行人。

????迄今為止，康瑟爾布拉夫斯工廠的開工量遠遠未達到生產(chǎn)能力，而公司在德克薩斯州建第叁家工廠的工期也推遲了。凱說：“開包即烹式肉類加工廠的資本支出數(shù)額巨大。”他又說，而且 1990 年代使泰森公司的實驗以失敗告終的肉食加工上的生產(chǎn)問題依然存在：“人們不由得懷疑能否看到它有朝一日扭虧為盈。”正是出于這個原因，泰森公司的競爭對手 ConAgra 公司決定不開發(fā)“開包即烹”式肉制品。

????泰森食品公司在 2001 年 1 月宣布并購 IBP 公司之際，約翰?泰森已經(jīng)做好準備，置這些難題和公司過去的失敗經(jīng)歷于不顧。這項交易對他來說畢竟是一次機遇──采取一個大膽的行動──再創(chuàng)公司往日的輝煌。可是，約翰的父親對這件事的看法卻不完全一樣。

????唐?泰森擔心兒子在并購 IBP 公司一事上花太多的錢。眼下的形勢是，華爾街一片慌亂，泰森和 IBP 兩家公司連續(xù)幾個季度經(jīng)營業(yè)績慘不忍睹，再加上近來瘋牛病和口蹄疫肆虐，老百姓對牛肉退避叁舍。此外，盡管老泰森已經(jīng)有好幾年不過問公司的日常經(jīng)營事務，但他依然擁有 80% 以上的有表決權的股份，并且是董事會成員。2001 年 3 月 28 日，唐召開了一次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全體會議，討論即將發(fā)生的并購行動。唐講完自己的擔心之后，離開會場同董事會成員巴迪?雷（Buddy Wray）和萊倫?托萊特（Leland Tollett）──這兩人是他當年掌管公司時的主要助手──私下會晤，而公司現(xiàn)任的管理人員（自然包括他兒子在內(nèi)）沒有一個人受到邀請參會。過了一會兒，唐回到會場，要求公司管理班子找出一個退出交易的辦法來。第二天，泰森食品公司公布了一份新聞稿，宣布終止執(zhí)行與 IBP 公司達成的協(xié)議，盡管約翰兩天前還要求處理合并事務的人員“全速前進”。于是，約翰?泰森非但沒有擺脫他父親的影響，反而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被籠罩在父親的陰影中。

????叁月的一個下午，約翰?泰森坐在公司在阿肯色州總部的首席執(zhí)行官辦公套間里，泰然自若地談起他父親干預與 IBP 交易的事。寬敞的橢圓形辦公室是唐?泰森模仿美國總統(tǒng)辦公室的式樣裝修的，里面擺滿了騎馬牛仔的雕像、銅鑄的大雞以及公司創(chuàng)建人、約翰的爺爺懷抱一只毛茸茸的白母雞的黑白照片。唯一一件能令人想起約翰放縱往事的是他當年在 Crosby Stills Nash & Young 的一場音樂會上照的相片。如今已經(jīng) 48 歲的約翰身穿他父親最喜歡的土黃色工作服：襯衣左側口袋上方印著紅黃兩色的泰森公司飾章；他的名字則用紅線繡在右側口袋上方。“這件事的過程，和[沃爾特?休利特（Walter Hewlett）過問]康柏（Compaq）與惠普（HP）兩家合并一事，或者在可口可樂公司打算買下佳得樂（Gatorade）飲料時沃倫?巴菲特（Warren Buffett）阻攔道格?達夫特（Doug Daft）的做法毫無二致，”他說。“我們作為管理團隊不得不聽一位大股東的話……。而這個人恰好是我父親。”

????泰森公司之所以能做出這樣易于接受的決定，其中一個原因在于特拉華州衡平法院。泰森食品公司退出交易后，IBP 公司提出了訴訟，特拉華州的法官下令泰森公司履行合并協(xié)議。所以，約翰畢竟得到了這個能實現(xiàn)其愿望的機會，即把公司發(fā)展成一家“多種蛋白質提供商”──同時挽回自己的名譽。但是，他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為公司找到一個解決勞動力匱乏問題的方法。

????簡而言之，泰森公司正在努力尋找足夠的廉價非熟練工人為它的加工廠干活。工人的流動性極大，每年都在 40% 至 100% 之間，這意味著公司的 83 家工廠每家每年需要 400 至 2,000 名新工人。“尋找足夠的勞動力是整個行業(yè)面臨的問題，”泰森公司兩位首席營運官之一格雷格?李（Greg Lee）承認道。肉類和禽類加工不是什麼吸引人的工作，既臟又累，而且不安全；動作重復（每班工人有時要重復同一個動作叁萬遍）；工人們手握快刀一個挨一個地站著，為了拼命跟上生產(chǎn)線的速度，很容易出現(xiàn)事故。美國職業(yè)安全與健康署（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Administration，OSHA）發(fā)布的 2000 年工傷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禽肉加工工人每七個人當中就有一個出過工傷，是所有私營行業(yè)平均數(shù)字的兩倍多。他們因重復性動作而患身體勞損──如“爪形手”癥（手指僵曲、無法伸直）和腱鞘囊腫（體液在皮下淤積）──的幾率也比其他行業(yè)的工人高出 14 倍。肉類加工的危險性甚至更大。

????由于肉類加工廠大都建在農(nóng)村地區(qū)，遠離勞動力集中的大城市，招募新工人很成問題。另外，1990 年代的經(jīng)濟繁榮造成了勞動力市場幾十年未遇的供大于求現(xiàn)象，這使泰森公司更加難以找到寧可放棄麥當勞快餐店里每小時 7 美元以上的工作、去它的工廠干每小時也不過 7 美元的苦力活的人。泰森和 IBP 這兩家公司越來越依賴于移民工人──主要來自墨西哥和中美洲國家。它們開始在美國和墨西哥交界地區(qū)四處搜羅這類工人，IBP 公司還在墨西哥幾座城市里有針對性地開展招募活動。截止 1990 年代后期，在泰森公司的勞動力當中，拉美裔工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根據(jù)泰森公司的說法是 40%，工會官員面則認為在 60% 以上。

????司法部去年 12 月在起訴書中控告泰森公司不僅僅雇用拉美裔工人。起訴書列舉了該公司 36 條罪狀，認為它及幾名高級經(jīng)理──包括總部的一名副總裁和一家工廠經(jīng)理──合謀偷渡非法移民越境，把他們送往公司設在九個州里的 15 家工廠，并向他們提供假身份證明。[4 月 18 日，人們發(fā)現(xiàn)公司一位前任高級經(jīng)理吉米?羅蘭（Jimmy Rowland）死于非命，顯然是自己朝胸口開了一槍。]如果該公司的罪名成立，它可能要“交出因所列違法行為而獲得的財務收入”。檢察官們拒絕說出準確的罰款數(shù)字，但他們在交給泰森公司的一封信中說：“幾家工廠因非法雇工行為所獲財務收入……超過一億美元。”

????這次起訴是聯(lián)邦政府兩年半來對泰森公司雇工行為展開調查的高潮部分，該公司的這種做法始于它設在田納西州謝爾比維爾的一家禽肉加工廠，廠里六名經(jīng)理當中有四名受到了起訴。謝爾比維爾和許多開辦肉類或禽類加工廠的鄉(xiāng)間小城鎮(zhèn)一樣，當?shù)氐睦酪峋用駭?shù)量在過去幾年里急劇增加，從 1990 年的幾百人增加到目前的 3,000 多人。“1994 年以前，在謝爾比維爾看到一個拉美人就像看到獨角獸一樣稀罕，” 該城的一位警官比爾?洛格（Bill Logue）說。據(jù)他估計，拉美裔居民的實際人數(shù)已接近 6,000。洛格和另一位警官唐?巴伯（Don Barber）發(fā)現(xiàn)，在他們抓到的輕微違反交通規(guī)則的拉美人當中，許多人持有的外國人居留證是偽造的，于是便對泰森公司展開了調查。“我們每次截住一個人，”洛格說，“總是發(fā)現(xiàn)他在為泰森公司干活。”他們在追查假證件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當?shù)氐囊粋€店主阿馬多?安瓊多─拉斯孔（Amador Anchondo-Rascon），此人曾經(jīng)在泰森公司里干過。用謝爾比維爾一位拉美裔居民的話來說，拉斯孔能把你弄進泰森公司，如果需要假身份證也得去找他。聯(lián)邦調查局（FBI）和移民歸化局（INS）的官員暗中設下圈套抓到拉斯孔之后，他同意出庭作證，以換取寬大處理。

????泰森公司矢口否認自己有過組織偷渡的行為，說是一切非法活動都是由少數(shù)幾名經(jīng)理違反公司規(guī)章所為。約翰說：“我們每天都在檢查是不是每個為公司工作的人都有合法證件。”他說他的公司陷入了一個自相矛盾的制度，怎麼做都不對：不是每個來找工作的拉美人都是非法移民，而且公司過去曾被起訴過，說它對求職者身份證明文件的要求過嚴。況且，即便它有許多拉美裔工人的身份不合法，但這并不能說明是公司把他們偷渡進來的。

????但是，泰森公司的批評者──其中有一部分是泰森公司雇用的工人──指責它蓄意使用移民勞動力來榨取經(jīng)濟利益。堪薩斯大學一位專門研究肉類加工業(yè)的教授唐納德?斯塔爾（Donald Stull）說：“這個行業(yè)把目標對準婦女和移民，因為這些人自己很少參加工會組織，不太容易更換工作，并且更容易受人擺布。”有十幾個泰森公司的拉美裔雇員──有的已經(jīng)離開，有的還在公司里──向《財富》雜志記者談了他們在公司設在謝爾比維爾和賓夕法尼亞州蘭開斯特的禽肉加工廠里干活的經(jīng)歷。他們認為，工人在那種環(huán)境里因為害怕報復，不敢奮起抗爭維護自己的權力“工頭們知道誰有綠卡，誰沒有綠卡，”一位在謝爾比維爾工廠干活的非法居留者（她要求我們不使用她的真實姓名）露西說。“他們用這一點來控制我們。如果我們不按他們的要求去做，他們就威脅說要向移民局舉報。”這些工人說，結果是拉美裔工人被迫比其美國本土的工人干得更賣力，而且總是干最苦最危險的活。

????工人們說，這些壓力加上對美國雇工制度缺乏了解，也使得他們出了工傷后很少報告或要求補償。“我經(jīng)常看到工人嚴重割傷后往醫(yī)務室跑，”在蘭卡斯特工廠干了叁年的貝爾納多?德?阿森西奧（Bernardo de Asencio）說。“醫(yī)生給他們包上邦迪膠布后，立即又把他們送回生產(chǎn)線上。有些工頭甚至開始在衣兜里揣著邦迪膠布，這樣工人就不用因為去醫(yī)務室而浪費時間了。”職業(yè)安全與健康署 1990 年代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在 1990 年至 1994 年間，禽肉加工廠的工傷和患病率介于 22% 至 27% 之間；自 1995 年拉美移民開始大批涌入以來，這一比率穩(wěn)步下降到現(xiàn)在 14% 的水平。工傷和患病率的下降節(jié)省了公司數(shù)百萬美元的工傷補償金和保險賠償金。泰森公司把工傷發(fā)生率的下降歸功于安全措施的改善。可是，該公司一位負責勞資關系的副總裁蒂莫西?麥科伊（Timothy McCoy）寫的內(nèi)部備忘錄表明，工人們的話也許是對的。根據(jù)賓夕法尼亞州一樁訴訟案的原告律師提交法院的文件，這份備忘錄顯然是在鼓勵雇用拉美裔工人，因為他們不懂英語，也不了解自己的權利，這意味著他們不太可能針對公司采取法律或其他方式的行動。

????工人們說，幾年前的情況甚至更糟，當時泰森公司加快了生產(chǎn)線的速度，以此來逐步提高產(chǎn)量。“生產(chǎn)線的速度忽快忽慢，”貝爾納多的妻子梅拉尼婭（Melania）說。她在蘭卡斯特工廠工作了四年，現(xiàn)在是一樁集體起訴泰森公司案件的原告之一。“有時轉得很正常，但有時轉得太快，我們根本趕不上。如果他們不讓它慢下來的話，我們最后就不干了。”工人們還說，工廠老板利用工作有危險這一點來謀私利，尤其是以此來占女工的便宜。“工頭們會說：‘你如果想找一個輕松點兒的活干，就得跟我出去玩玩，’”現(xiàn)在還在蘭卡斯特工廠干活的羅伯特說（他也要求我們不透露他的名字）。“有兩個女工向上級告發(fā)有人騷擾她們，甚至還打電話給堪薩斯州（雇員熱線），可還是拿那人沒辦法。”露西說，同樣的事在謝爾比維爾工廠也經(jīng)常發(fā)生。她說：“這和賣淫沒什麼兩樣。”

????不足為怪的是，泰森公司對在其加工廠里發(fā)生的事情所持的態(tài)度大相徑庭。“說我們在剝削移民勞工，這種說法完全沒有事實根據(jù)，也不是我們的經(jīng)營之道 ──就這麼回事，”聯(lián)合首席營運官李說。“工人是我們公司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對我們來說太寶貴了，我們根本不可能虐待工人，給整個肉類加工業(yè)抹黑。”李提到了免費熱線電話，工人只要遭到騷擾，隨時可以打那個電話。他也駁斥了泰森公司故意讓拉美裔工人干最危險的活的說法。“我們的生產(chǎn)線體現(xiàn)了質量、生產(chǎn)率和可行性叁者的最佳結合，”他說。“我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有人受傷。”

????泰森食品公司在 1970 年代后期開始生產(chǎn)名牌雞肉制品以來，需要源源不斷的勞動力來做切割、剔骨和蘸面包屑的活。在 1980 年至 1990 年之間，該公司的工人數(shù)量從 8,000 增加到 44,000 人。由于約翰?泰森準備讓 IBP 公司也走同樣的路子，逐步擴大“托馬斯?威爾遜”等品牌產(chǎn)品，泰森公司今后需要的勞動力完全可能超過它現(xiàn)在竭力維持的數(shù)量。同時，司法部的起訴導致有關方面加大了對泰森公司工人狀況的調查力度。謝爾比維爾工廠的工人說，公司最近要求他們統(tǒng)統(tǒng)提供外籍居民卡，身份證明不符合規(guī)定的一律被解雇。據(jù)露西估計，從去年 12 月以來，僅在謝爾比維爾工廠一處就有 200 到 300 人被解雇──這還不包括日班工人。蘭卡斯特工廠的工人也報告了類似的大批裁員現(xiàn)象。

????有人問起泰森公司如何解決由來已久的勞工問題時，公司高級經(jīng)理們?nèi)颊f用自動化來解決，并且說公司正在越來越多地用自動化設備來代替以往最艱苦最危險的手工操作。“我們今年的資本開支將達到四億美元，”李說。“其中許多開支將花在自動化設備上……旨在節(jié)省勞動力，這樣能少花錢、多出活。當年如果不堅持上自動化設備，我們現(xiàn)在需要的勞動力可能會更多。”美國最大的豬肉加工商史密斯菲爾德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喬?盧特（Joe Luter）提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法：提高工資，這樣能使肉類加工工作對美國工人更有吸引力。勞動力成本只占整個生產(chǎn)成本的 10% 左右，也就是說，把工資提高到能吸引美國工人的水平，對消費者來說只需多掏一點點錢就行了。但是，在一個每磅差兩分錢就能在爭奪零售商的競爭中決出勝負的行業(yè)里，似乎沒有一家公司愿意邁出第一步。

????在此同時，泰森公司一直在針對司法部的起訴激烈地為自己辯護。該案目前正處于交換證據(jù)階段，審判定于明年 2 月開始。受到應訴和并購 IBP 公司這兩件事夾擊的約翰?泰森日子不好過。盡管他實際上每天還要向父親匯報公司的事，他最終正在形成自己作為首席執(zhí)行官的風格 ──即做一名任務的分配者。“我有一些自己的管理理念，其中的一個理念是，讓手下自己去做決定，”他說。“我的職責是，當好公司及其新的企業(yè)文化的首席啦啦隊長。”實際上，他對手下的管理班子確實十分放心，最近居然放手讓他們?nèi)フ乒芤磺校约簠s同老朋友們 Crosby，Stills，Nash & Young 乘旅游車頻頻出游，一走就是叁、四天。當年他父親掌管公司時，公司顯然是唐?泰森的天下。而現(xiàn)在還沒人稱它是約翰?泰森的天下呢。

????譯者：夏蓓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