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背心運動”,馬克龍“純書生智囊團”的敗筆
已經持續五周的法國“黃背心運動”,并沒有因為法國政府做出讓步、宣布暫停原先上調燃油稅的決定而偃旗息鼓。
誠然,此次馬克龍拋出提高燃油稅之舉,有其自身的如意算盤、想的是一舉兩得,但他沒有想到這卻燃起了法國人的怒火。就算馬克龍最終服軟,法國人卻依舊不買賬?!包S背心運動”之火不熄,甚至越過國界,蔓延到了比利時和荷蘭。法國人之所以紛紛反對,理由其實很也簡單:就是“經濟”二字。從2008年歐債危機到2018年已經整整十年之久,法國人承受了“勒緊褲腰帶”的巨大壓力。盡管近年來的法國經濟總算是從歐債危機的泥潭中匍匐而出,但復蘇的步伐依舊沉重且緩慢。
迄今為之,對法國“黃背心運動”的評論,可謂“汗牛塞屋”。各自從不同的角度來解讀法國的“黃背心運動”,自然頗有必要。關于經濟原由的評論文章也已不少,本文就不再贅述。筆者在此只從一個幾乎無人涉及的角度,來補充點評這場似乎來得有些突然的法國“社會運動”:“黃背心運動”,也是馬克龍“純書生智囊團”的敗筆。
馬克龍在彼時彼刻提出大幅提高燃油稅,著實是反其道而行之。而這招的目的也十分明顯,那就是“一石二鳥”——一則對外:假借提高國內燃油稅、補貼新能源的名義,繼續扛起巴黎氣候大會上“世界環境先鋒”的大旗;二則對內:希望通過對中高和高收入階層(通常被認為是燃油稅的常規目標)的加稅,達到取悅廣大民眾、提高支持率的目的。
根據我的判斷,這多半是源自于馬克龍的“純書生智囊團”之手。之所以將其稱之為“純書生智囊團”,是因為馬克龍用的高級智囊基本都是從法國行政學院和巴黎政治學院等高校來的。這也好理解,是由馬克龍的大學出身所決定的。
在馬克龍的智囊中,既有經濟學的,也有政治學的專家。其中經濟學家讓·皮薩尼-費里當時宣布加入馬克龍的競選團隊,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缺乏系統藍圖”的競選局面。在費里的帶動下,在大選前夕,甚至組織起了40位法國經濟的專家,聯名在法國的主流媒體《世界報》上公開支持馬克龍的經濟政策。
除了費里,還有巴黎第二大學的經濟學家馬克·費拉奇。他是法國知名的勞動經濟學的專家,協助馬克龍規劃勞動市場與社會福利的改革措施。倘若說費里勾畫了馬克龍的總體經濟政策的話,那么費拉奇則在具體的某一個領域如勞動經濟學上,進行專業地、詳細地研究和謀劃。
此外,我在巴黎第一大學就讀經濟學時的老師菲利普·馬丁教授,后來也是馬克龍的經濟學導師。馬丁教授在馬克龍剛組建“前進運動”之際,就已出手幫助馬克龍規劃法國的經濟政策。由于在巴黎一大與另一批教師相處不甚和睦,后來馬丁教授被巴黎政治學院“挖”走。幾乎沒有媒體提及馬丁教授的專業,其實他是法國國際貿易專業很強的一位經濟學家,出版了多本國際貿易學的專著。而馬克龍聘請其導師出山,應該是委托規劃法國對外貿易的藍圖。
后來巴黎政治學院的經濟學,主要靠的就是從巴黎一大“挖”走的兩位教師。除了馬丁教授,另一位也是我在巴黎一大經濟學院讀書時的老師梅耶爾教授。梅耶爾教授應該也在馬克龍的智囊團隊中效力,此人為人一向低調。另外還有巴黎高等師范學院的經濟學院院長丹尼爾·科恩,也是法國經濟學的頂尖學者。至于菲利普·阿吉翁院士就更是名聲在外了,能夠請得動阿吉翁院士,表明馬克龍很舍得花本錢。
除了經濟學家之外,馬克龍還重用數學家,例如43歲的數學家和菲爾茨獎獲得者塞德里克·維拉尼。馬克龍對這位數學家的重視程度到如此之高,以至于來中國訪問時也讓他伴其前后。維拉尼現為巴黎亨利·龐加萊研究所所長,也是法國最有名的科學家之一,曾經在2014年獲得美國數學學會圖書獎,并在去年加入權威性的宗座科學院。
縱觀馬克龍的智囊構成,不難看出這是一個近乎純粹的“書生智囊團”。在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此處的“書生”二字,僅為客觀點評,并無不尊之意;更何況馬克龍智囊團中的兩位“宮中師爺”——馬丁教授和梅耶爾教授,都是我當年就讀巴黎第一大學經濟學院時的恩師。
對學院派專家和學者的高度重視,自然是一件好的事情,以至于塞德里克·維拉尼認為馬克龍是“一位認為科學是全球政治一部分的領導人”。只是就本人對馬克龍智囊團構成成員的較深了解,以及對智囊團與此次運動間關系的調研、分析,清一色的基于模型與計量的經濟學專家,對政策的實操性和可行性其實是缺乏了解的;用中國人的話說,就是“理論脫離實際”。
從此可見,此次之所以爆發號稱五十年一遇的法國“社會運動”,馬克龍本人自然難咎其責;但若從智囊角度來看,這無疑也是馬克龍“純書生智囊團”的一個敗筆。因此,該智囊團在馬克龍剩余任期內的日后決策建言中,亟需汲取教訓,尤其需要啟動筆者將其稱之為的“政策壓力模擬測試”。否則,進一步的任何改革措施,都將難逃“閉門造車”之嫌。(財富中文網)
注: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財富中文網立場。
本文作者趙永升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經濟學(金融學)教授,法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財富中文網的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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