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希臘公投時代”法國的“中庸之道”
????回想起這兩周以來在希臘、歐元區和歐盟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頗有些跌宕起伏。先是歐洲央行實在“忍無可忍”,決定不再繼續對希臘提供緊急注資;而新上臺、椅子還沒坐穩的希臘年輕總理齊普拉斯也不示弱,當即宣布自6月29日周一起實行三大政策——關閉銀行一周、對現金提取加以限額和禁止傳統匯款業務,并在7月5日周日舉行希臘全民“公投”。
????而讓歐元區和歐盟領導人更為大跌眼鏡的是,希臘的公投結果表明,就歐盟對希臘進一步援助的緊縮計劃,六成多的希臘投票者(61.3%)選擇投了“否”票。對歐盟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地震”,因為在歐盟的歷史上這還是第一次有歐盟和歐元區的成員國,例如當下希臘的“Grexit”(希臘退歐)問題,那么嚴肅而迫切地擺到了歐盟人的面前。
????平日貌似有些“平庸”的法國總統,此時卻表現出了非凡的魄力。應奧朗德的邀請,德國總理默克爾和希臘總理齊普拉斯,以及其他有關的歐盟關鍵人物于7月6日周一趕到了巴黎,召開緊急會議。
????要從經濟實力角度看,法國在歐元區只是第二大經濟體,排在德國之后。然而,為何此次巴黎卻成了歐元區乃至歐盟的中心,來組織應對希臘人投“否”所引發地震般的“公投危機”呢?筆者認為這是由于在“后希臘公投時代”的歐洲,法國正在扮演著主角般的領導角色。
????誠然,希臘公投的結果,著實有些讓歐元區的人也覺得措手不及,因而關于希臘與歐元區、歐盟前途的反應與估測可謂多多。有人笑來有人哭,而其中高調“唱衰”歐元區論調的,主要還是盎格魯-薩克森文化國家的主流媒體。歐洲大陸文化國家與英美文化國家之間,歷來明爭暗斗;而突如其來的這場希臘“公投危機”,更是讓英吉利海峽對岸和大西洋彼岸英美兩國的好事者們,盼著能大看熱鬧一番。
????然而,從筆者在歐洲生活10多年的感受來看,希臘公投只是一個“貓鼠游戲”而已,因為在公投之前,齊普拉斯和“三駕馬車”雙方都深知對方的底線。筆者將這底線歸納為兩個“不惜一切代價”:希臘相信歐盟將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繼續將希臘留在歐元區;而歐盟也相信希臘哪怕“不惜一切代價”,也不敢退出歐元區。齊普拉斯盡管是一位在歐洲政壇算得上極為年輕的政客,但他卻諳熟如何操縱希臘民眾與民意,推動民眾投“否”票,以便能將該結果用于與“三駕馬車”的討價還價之中。
????在意料之中、也不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是,希臘公投令人驚訝的結果立馬將歐元區的歐洲人一分為二——一個陣營是“歐洲南方”國家,他們感到高興甚至激動不已,對希臘人就歐盟的緊縮政策投“否”票大加鼓掌,并支持在希臘與歐元區或歐盟至之間繼續展開新的磋商;另一個陣營是“歐洲北方”國家,他們對希臘的“不識抬舉”感到不高興乃至氣憤,抨擊希臘人膽敢投“否”票的行為,并一致主張希臘立即退出歐元區,以期一了百了。
????顯而易見,歐洲北方和歐洲南方這兩個國家陣營是“不可妥協”的,由于南北雙方在文化、政治、經濟和歷史上的巨大差異性。實際上,歐洲的“北方”和“南方”代表的是相互之間迥異的兩種文化:“歐洲北方”主要被視為“日耳曼文化”,而“歐洲南方”則屬于“拉丁文化”的范疇。我們經常會聽到人提及的有些印象是,日耳曼文化和拉丁文化的區別在于集體主義對個人主義、勤勞精神對懶惰風氣、有紀律性對無紀律性等。毫無疑問,這些先入為主的想法是偏見乃至成見,但至少能或多或少地反映出,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族群各自所具有的某些特定屬性。
????除了文化背景之外,歐洲南、北方之間的政治背景也是差異如此之大,盡管一般都認為兩者都是建立在標準的西方民主政治體制之上。根據筆者的觀察,在歐洲北方國家,政治局勢總體更加穩定;而在歐洲南方國家,則經常是政壇更迭頻繁,在有些南歐國家甚至如同走馬燈。歐洲北方國家在政治上多“行動”,而歐洲南方國家則政治上多“言語”,就是我們常說的“政治信用”問題。還有是歐洲南、北方國家在“面子”和“利益”上的態度也截然不同——這次希臘公投在筆者看來,希臘人首先注重的是其“面子”和“尊嚴”,這一點要遠勝過希臘人的“利益”,至少在公投之際是如此。所以可以見到在公投后對希臘人的諸多媒體采訪中,都會聽到“我們需要尊嚴,尊嚴勝過一切”、“希臘是整個歐洲民主的發源地”,以及“這是這個國家第一次征求我的意見”諸如此類的話語。實際上,意識形態似乎對歐洲南方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而利益和益處則對生活在歐洲北方的人來說更加重要,這一點從德國人長期的低調和忍辱中發展與獲利可見一斑。
????至于經濟現狀與增長勢頭,歐洲北方國家的經濟總體上要比歐洲南方國家更加“健壯”(奧朗德的措辭)。德國是歐洲第一大、世界第四大經濟體,奧地利、比利時、荷蘭等其它歐洲北方國家,歷來也以其上乘的經濟業績而著稱。德國早已從歐債危機中率先擺脫出來,并已走上復蘇與增長之路;哪怕奧地利這樣的中歐小國竟然在歐債危機最為嚴重之際,也能保持歐元區乃至歐盟最低的失業率記錄與不錯的經濟增長率業績。而歐洲南方國家,甚至到了被高盛公司戲稱為“南歐豬國”的地步。這個詞盡管只是南歐四國國名首字母的縮合體,但還是能透露出高盛公司的些許不屑心思。
????經濟要素當然是關鍵的,但有時歷史要素也會起著或多或少的作用,尤其是在特殊的時期,例如金融危機或主權債務危機這樣的低谷時期。德國堪稱歐洲北方國家的一個代表,而希臘則是歐洲南方國家的一個代表。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占領過希臘,并對希臘人倍加蹂躪。盡管德國官方多次表態,認為二戰的“戰爭債”經過幾大公約,已經都在歷史上償還和“一筆勾銷”了,但迄今希臘人仍然認為,德國對希臘尚欠有二戰期間的巨額“德國債”,因而默克爾的頭像經常被希臘媒體用來比作前德國獨裁者希特勒。由此,不少的希臘人就出現了這樣的心理,即認為:因為德國還欠希臘那么多的戰爭債,所以希臘人借了德國人的錢,自然也可以不用還或全還。
????鑒于雙方各自均持頗為極端的立場與相互的嚴重誤解,筆者認為倘若沒有法國這個特殊的國家,歐洲北方與歐洲南方此番是難以達成相互妥協的。那么,法國究竟特殊在何處?從地理角度而言,法國具備其特定的優勢:法國北方屬于歐洲北方,而法國南方屬于歐洲南方,可以說法國是歐洲大陸上跨著歐洲北方與南方的唯一大經濟體國家。因此,基于共同的文化紐帶、思維模式與生活方式,在法國北方的法國人更能理解在歐洲北方的歐洲人,在法國南方的法國人更能理解在歐洲南方的歐洲人。實際上,也正是基于地理的這把“萬能鑰匙”,使得法國成為歐洲北方與歐洲南方之間的調解者與協調者,進而成為此次希臘危機中的歐洲組織者與領導者。
????由于在五大洲中,歐洲是世界上第一塊工業革命的大陸,可以說各方面都是相對發達的。而歐元區的成員國也都被稱為“民主國家”,這也是為何希臘人使用“民主”來對抗歐盟的緊縮政策。而德國人自然也知道使用“民主”這個工具,來對其總理默克爾施加越來越大的壓力——根據不同的民調結果,在希臘危機之前,一直有高達50%乃至75%的德國人,希望“將希臘一腳踢出歐元區”。
????在此番危機中,德國和希臘也是各唱各的曲子。德國總理默克爾強調“責任”這個詞,而希臘總理齊普拉斯則喜歡“互助 ”這個詞。最后,還是靠法國總統奧朗德,終于在德國與希臘之間找到了一種妥協,并提出了三個詞“責任、互助與快捷”來解決此次危機。而這很快就成了歐元區和歐盟領導人,在尋求解決希臘公投危機中的座右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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