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估值的調整固然有監管、市場和投資者認知和情緒的變化,但核心的問題依然在它自己;這些問題不獨屬于螞蟻自己,同時也是互聯網時代紅利褪去后,每一個互聯網企業都需要思考和克服的。
根據最新披露的監管文件,資產管理規模超過萬億美元的普信集團(T. Rowe Price),將本就大幅縮水的螞蟻估值再削28%。普信集團2018年參與螞蟻集團投后估值1500億美元的那輪境外融資。按當時的出資額和持股比例倒推,現在它們只對螞蟻估值568億美元,較2020年10月底的4128億美元估值縮水86%。
大概所有人都會把螞蟻的估值暴跌同馬云在外灘那次驚世駭俗的演講聯系起來,一番毫無根據的怒懟非但沒有讓投資者接受從金融向科技的轉變,反而直接給螞蟻的估值來了個腰斬,不,簡直是膝蓋斬!
但不要被表象所蒙蔽,螞蟻估值的調整固然有監管、市場和投資者認知和情緒的變化,但核心的問題依然在它自己;這些問題不獨屬于螞蟻自己,同時也是互聯網時代紅利褪去后,每一個互聯網企業都需要思考和克服的。
第一, 互聯網時代紅利下降后,流量成本升高。
通過恒生電子的年報可以看到,螞蟻旗下的螞蟻基金在2022年上半年實現54億的收入,但利潤只有8千萬,不低的銷售收入和很低的銷售利潤率讓人咋舌。稍微一想也知道,這中間的巨大成本主要是母公司層面的引流費用,但如果觀察更長周期的螞蟻基金利潤變化,可以看到在過去幾年利潤是下降的,這可能也是螞蟻體系內對日漸緊張新增流量的一種調整。
不僅是螞蟻,對于以微信為核心架構的騰訊理財通,也在面臨類似的情況,一個MAU超過十億的APP,在14億人口的中國,如何進一步擴張自己的覆蓋能力?這在數學范圍就已經可以給出否定的答案了。前期伴隨著互聯網紅利的擴散和頭部機構依托資本鞏固市場份額的能力,這些機構吃到了這盤蛋糕中最大且甜美的部分,但問題是,“然后呢”?是揚帆遠航去開拓海外市場,還是多元化深耕?前者受到互聯網本地屬性的約束而難于成功,后者則被境內監管直接喊停。新的集約式增長方式是在互聯網企業在粗放式增長階段過后,都必須深入思考的話題。
第二,金融還是科技?
關于螞蟻是科技企業還是金融企業的定位問題的爭論,在外灘喊話后就已經告一段落了,監管的回應蓋棺論定。但即便我們不考慮監管的思考,深度拆解下螞蟻的部分業務,也可以看到螞蟻披著“科技”外殼的“金融”實質,以它的花唄借唄業務為例,螞蟻在表面上確實發揮了“引流”和“風險識別”的作用,但其高額的收費和高高在上的甲方地位并不足以說明螞蟻的科技能力,而這一切恰恰是2018年前中國貨幣資金極度寬裕下,金融機構“缺資產”和居民“加杠桿”共同作用的結果。
而過去幾年,金融機構可以接受和螞蟻甲乙方懸殊的商業利益分配,并非他們“失了智”,而是金融大環境使然。如果貨幣寬松的格局出現逆轉,螞蟻體系內天量的體外資產還能循環么?從這個角度看,螞蟻即便被冠以“科技”屬性,那他的周期特征依然是“金融”,大家會有困惑的原因在于過去幾年互聯網頭部企業的高增長掩蓋了部分周期屬性。
金融的核心內涵是風險經營,不管水平高與低,歷史無數次驗證,唯有資本才是抵抗風險最重要的要素,玩著金融的實質卻不按照金融的規矩辦事,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承受也不能接受的。
第三,大而不倒的互聯網企業對于中國的互聯網乃至整個經濟體是福還是禍?
沒有人不歡迎合理的、善意的資本;但當資本大到一定程度、大到需要通過壟斷來獲取更高利潤增速的時候,它就會變味了。外灘的炮轟只是一個機緣巧合的起點,但對于互聯網平臺企業的積極作用該如何認定,卻是中國監管層面必然思考的問題。動物園絕不會把管理者的角色交給老虎和獵豹,頭部機構的邊界和行為必須納入監管的范疇,如果中國的互聯網只有阿里巴巴和騰訊系,那中國互聯網的生命力也就到此為止了。前有字節裁掉整個投資部,后面的又會是誰呢?(財富中文網)
作者付偉為財富中文網專欄作家,資深財富管理從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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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劉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