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絕“混運油”：靠道德不如靠技術
王昉
2024-07-19
食用油混運風波還遠未結束。
就在國務院食品安全委員會宣布成立聯合調查組展開徹查之際，越來越多類似亂象還在浮出水面。財新報道稱，食用油混運不僅存在于公路運輸中，也存在于水運中。這刷新了人們對其猖獗程度的認知，也讓大家不禁擔憂，再嚴厲的監管，也可能有觸及不到的隱蔽角落。
在對這一亂象的討論中，人們聚焦于它究竟是道德問題還是監管問題。而與幾位資深物流從業者的交談提供了另一個視角：它也可以是一個技術問題。
試想一下，如果每一筆食用油的運輸任務都在線下單，通過大數據來撮合貨主和司機，而每一輛油罐車的資質和每一次運輸歷史都清晰可查，只有合格的才能接單；如果每一次行程的各種細節——從行駛軌跡、貨物種類、載重、裝載前后的消殺清洗，到途中司機的駕駛狀態——都能被實時記錄及核查；最關鍵的是，如果通過精準匹配，司機在運完一單后的返程途中也有貨可運，而不必空車折返 …… 那么混裝油操作是否就無處遁形？
幾位物流從業者都對此表示樂觀。他們指出，最新技術已經被用來解決物流中的三大難題：一是貨與車輛的匹配；二是對運輸過程的全監測；三是對司機權益的保護。盡管技術無法根除人性弱點，但若用得好，技術可以讓“系統中的人”更有動力去掩藏弱點，而彰顯美好的一面，比如誠信。
撮合貨主與司機的數字物流平臺早已存在，國內就有滿幫、路歌、快狗、貨拉拉等，美國也有一度成為明星獨角獸、去年因行業放緩而倒閉的物聯網貨運平臺Convoy。事實上，業內人士稱，最近被查出混運的油罐車，很可能也是從這類平臺上接的單。
這表明，如果平臺只做訂單的撮合，而不對運輸過程與結果負責，那么就難以根治各種物流亂象。食用油混運只是這些亂象中被最新曝光的一種，物流行業還長期存在超載、訂單倒賣、運費被黑等頑疾。
而新近出現的一些智能物流平臺改變了做法，成為實際的承運方，在大數據與AI加持下，可以精細監測每一個訂單的執行過程，并對結果負責，為解決物流亂象提供了一種思路。
首先，技術可以用來“獎勵”合規的操作。
一個智能物流平臺案例，是新希望集團旗下的“運荔枝”。2019年成立至今，“運荔枝”已成為中國第二大冷鏈物流提供商，服務著逾4600家餐飲連鎖、食品工貿、商超零售等B端客戶，日均訂單已超10萬單。
在冷鏈運輸行業，一直存在車源不穩定、服務無保障、價格波動大、貨少發運難等難題。這些問題造成的一個后果是，每年我國損耗在流通過程中的食材達到3億噸，約占整體食材量的14.8%。若能將貨損率降低到5%以下，能節省食材約2億噸，大約是2.6億人一年的口糧。
“運荔枝”希望用技術來擊破這些痛點。這一平臺鏈接了超過27萬臺冷鏈車、1100萬平米倉庫、19800條干線，掌握了300多億條的肉、蛋奶、果蔬等食材流通信息。基于這些數據和算法，它能在貨主下單后，通過貨物的類別、重量、時效、目的地等信息，結合100多個價格影響因子，包括季節變化、不同區域進出港情況等，迅速精準匹配到最經濟的車輛，排出合理路線，實時智能報價，哪怕低到一噸也可以起運。
在司機接單后，“運荔枝”通過搭載在車輛上的多個傳感器、GPS和攝像頭等設備，全程記錄車輛的軌跡、溫度、貨品、賬單數據，無需人工跟蹤，通過AI就可以對司機發出各類風險預警，比如車內溫度可能即將過高。
在冷鏈運輸中，一種食物與食用油的場景類似：榴蓮。當一輛冷鏈車運完一單氣味強烈的榴蓮后，“運荔枝”會向司機發送包含通風、消殺、異味處理、清潔車體等步驟的任務單，司機要一一完成后才能接下一單。
物流運輸市場的一大頑疾——超載，也可以通過技術解決。在現有的撮合平臺上，貨主為了壓低運輸費，在下單時常常謊報貨物重量，司機接貨時才發現超載，又因為擔心取消會被平臺懲罰，而不得不違規上路。但更智能的物流平臺沒有那么好“騙”，基于大數據，根據貨物的品種和箱數，甚至裝載貨物的時長，就能對超重發出預警，攔截訂單。
種種技術手段，令司機幾乎沒有偏離訂單行程、違規接活的可能性。而表現出色的司機則會受到平臺獎勵，平臺派單時會向他們傾斜，形成正向的反饋機制。
更重要的是，技術可以用來保障物流市場中的弱勢群體——司機的利益。
食用油混運事件中，貨運司機群體的處境再度受到關注。他們雖然是違規操作者，但作為供求關系中的弱勢一方，他們的生計境遇令人同情，也讓道德宣教在這場危機中顯得無能為力。
調查顯示，超過四成的貨運司機需要為自己的車輛償還貸款，普遍的低運費和不斷上漲的油費、過路費在兩頭擠壓著他們的利潤。而傳統貨運市場中，運費拖欠十分常見，加劇了司機的財務負擔。
“運荔枝”認為，技術可以通過多種方式保護司機權益，而這將反過來降低他們違規操作的意愿。首先是，系統可以為每一個訂單給出最合理的行車路線，讓司機少跑路少用油。
其次是解決困擾司機的“空車返程”問題。甚至在司機出發前，平臺已經為其匹配好返程時的任務，即使不能完全原路返回，也可以匹配少量多次的訂單，讓司機迂回或者分段返回。
再次，是運費的快速結算。
傳統貨運市場亂象叢生的一個原因是，貨主與司機之間存在中間商。這些中間商既可能是大型貨主企業的內部員工，也可能是長期把持某個地區某個行業運輸市場的“車頭”。這些中間商控制著派活與付款，不僅在中間抽成，還常常延遲付款，而司機敢怒不敢言，不論被派到什么活都只能接受。
物流平臺不僅可以直接撮合貨主和司機，而且可以大大簡化付款流程。比如，“運荔枝”就承諾在貨物電子簽收后的同一天內，完成向司機的自動結算，最近又將結算時間縮短到一小時內。這不僅可以緩解司機的財務負擔，也能讓他們更有底氣拒絕接受不合規的訂單。
最后，由于每一筆訂單都在AI全程監管下，貨損風險大大降低。
在冷鏈行業，最大的貨損風險在于冷鏈車失溫。一車價值幾十萬元的食材如果因為溫度過高而損壞，司機要起碼賠付一部分，有時一筆這樣的賠償就能讓司機幾個月白干。但AI可以實時監控車輛溫度，把貨損降到最低，不讓司機承擔額外損失。
“作為實際的承運方，我們與司機、客戶是緊密的利益共同體，”運荔枝副總經理劉昌盛說。
當然，技術還無法解決所有問題。比如，一個智能平臺再強大，如果司機第二天換一個平臺接活，而平臺間數據沒有打通，那么對他接下來的行程就難以全面智能地跟蹤與監管。這預示著平臺之間對數據的爭奪將很快開始，也表明國家層面的數據政策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技術的進程。
不過，既然技術已經重塑了許多運輸類行業——比如網約車顛覆了出租車、快遞基本取代了郵政，那么技術改造貨運物流業也將勢不可擋。而最好的技術不僅解決效率的問題，也要保護人的權益。只有通過對人的照拂，技術才能體現它的價值。（財富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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