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對話》：如何避免菲律賓撕票事件悲劇重演？
謝菁煒
2024-07-12
合規、本地化、政策風險、抱團出?！恳粓鲫P于中國企業出海的討論，都少不了這些關鍵詞。而最近一次讓人痛心的事件，使得一個更重要的、被忽略的話題浮出水面——人身安全。
不久前，兩位中國企業的高管在菲律賓出差期間遭遇綁架并不幸遇難，這一事件在業界引發強烈反響。兩位受害者分別來自兩家中國醫療器械公司。熟悉其中一位受害者的業內人士說，他“再聰明，也抵擋不住出海的誘惑。根本原因還是國內太卷?！钡拇_，面對國內市場集采、醫?？刭M等硬性要求，企業必須卷向海外市場。
本期《零度對話》的嘉賓，是天津海河生物醫藥科技集團董事長洪曉鳴。她創立的企業，是中國第一家民營醫藥器械檢測機構，自2005年成立至今，幫助大量中國醫療器械企業實現出海。她同時擔任中國醫療器械行業協會第三方檢測分會秘書長。
洪曉鳴認為，在出海成為中國醫療器械行業大勢所趨的當下，類似菲律賓綁架事件其實很難避免。但在甄選合作伙伴時，有幾項關鍵因素需要考慮，以降低人身安全風險。
以下是經過編輯的對話實錄。
財富中文網：從你服務眾多醫療器械出海企業的經驗來看，如何在高風險國家，甄選安全的合作伙伴，避免人身傷害？
洪曉鳴：這次菲律賓的事件影響很大，我們生物醫藥圈都在討論，覺得其實很難完全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因為這么多年來，大家都會參加各種專業展會，遇到有合作意向的人，經過前期交流，覺得意向比較明確之后，開始互相拜訪。就像這次的受害者所經歷的一樣。
但從我個人的經驗來看，會遵循幾點。
首先，我不會輕易拜訪。拜訪是很重要的，但東南亞的企業大多數都是小公司，甄別也變得比較困難。如果這家公司和我圈內信任的伙伴之間沒有交集，我會謹慎拜訪。我這個圈子里有認識的投資人和同行，以及之前的合作伙伴，等等。
第二，如果需要拜訪，且拜訪對象比較陌生，尤其在高風險地區，我們會選擇不透露自己的行程。如果對方是一家大企業，我們就約在辦公地點，而且這個地點是在這家公司的官網可以查詢到的。如果公司規模不夠大，我們會約在鬧市區的公共場所，比如五星級酒店的大堂。但注意，不要約在自己住的酒店。而且第一次見面，盡量不和對方吃飯。
第三，在甄選合作伙伴時，我們傾向選擇在各個國家和地區有一定影響力的合作伙伴。我們會去考察這家公司以往的合作伙伴都有誰。國外比較推崇推薦信或者是推薦人的方式，這樣的背書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郵件往來方面，也需要注意。如果是一家正規公司，通常他們不會用類似hotmail這種公共郵箱，而是用以自己公司域名為后綴的郵箱。在合同簽訂的環節，也容易出現被騙的情況，比如對方要求貨到付款，那么就要提高警惕了，小心人財兩空。
財富中文網：哪些特征或者因素，會讓你堅決不考慮和這家當地企業合作？
洪曉鳴：一家公司如果沒有官網，或者在領英這類海外比較常用的社交媒體上查不到對接人信息，我們會存疑。此外，如果對接人用公共郵箱而非公司郵箱和我們接觸，雖然不能說這家企業是假的，但是至少認為它非常不正規。有時我們也會去查看辦公所在地，看它是在一個共享空間辦公，還是擁有比較大的單獨的辦公場所。
財富中文網：除了出海企業自身需多留意，在更高的層面，還可以做什么？
洪曉鳴：加強政府溝通很重要，國家之間如果能夠穩定合作，不法分子就比較難下手。對于這次事件，中菲保持密切聯系,中方敦促菲方全力偵辦案件，而菲律賓也進行了快速處理，其實這就起到了威懾的作用。
之前綁架案頻發、騙局比較多的國家，可能是和中國在某一個特定的時期內，雙邊關系不夠穩定的國家。這些國家的不法分子認為更容易規避法律的制裁。所以政府之間的穩定合作，是對于我們出海企業的重要保障，大家也應該盡量去選擇和中國之間有引渡條例的國家開展業務。
財富中文網：即便有安全問題和有限購買力的挑戰，中國企業依然拓展菲律賓市場的動力是什么？
洪曉鳴：我覺得是今年的大勢造成的。中美關系不融洽，中歐之間也不是很和諧，中國的出海企業必須尋求新的出路。東南亞雖然是很多出海企業的第一站，但依然是一個有待進一步開發的市場，有希望尋找到增長點。企業壓力大，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所以像菲律賓這樣的國家，人口基數不是特別的大，消費能力也不強，大家還是愿意去嘗試，來扭轉經營局面。
在政策層面，包括菲律賓在內的東南亞國家是有吸引力的。如果一個產品在中國已經取得了注冊證，進入東南亞市場會比進入歐美便捷很多。它可以非?？焖俚孬@得當地的準入資格。在歐美需要耗時一到三年的時間，在東南亞或許幾個月就可以獲得市場準入。對于生物醫藥的產品來說，這已經是非?？斓牧?。從這一點看，東南亞確實是可以一個快速緩解業績壓力的地區。
財富中文網：你觀察到這個事件對于醫療器械出海東南亞，造成了什么影響？
洪曉鳴：曾經很多醫療器械領域的企業都會把出海東南亞當作必選項，這個事件發生以后，我聽到很多行業內的聲音，大家對于去新加坡以外的東南亞國家進行考察變得非常謹慎。除非在這個市場里，已經有很熟悉的朋友、已經在當地有投資、有背書，才會進一步考慮。
但是另外一方面我們也看到，菲律賓快速地處理這件事，一定程度上給出海企業提振了信心。其實當時大家最擔心的就是，在中菲關系的現狀下，菲律賓會不會配合處理。如果不配合，也是意料之中的。但菲律賓非?？焖俚剡M行處理，并公布了結果，顯示菲律賓政府的高度重視。無論雙邊關系如何，如果菲律賓處理不好這件事，不單會影響和中國的關系，還會影響到它的國際形象，影響它的經濟發展。
財富中文網：從長期來看，您覺得這種觀望的態勢會持續多久？
洪曉鳴：對于菲律賓的觀望態勢，我覺得可能得到明年才會逐漸消散，但是對于整個東南亞來說，影響應該會在幾個月內逐漸減少，畢竟國內企業的經營壓力還是很大的，而東南亞市場依然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財富中文網：針對這次事件，你給醫療器械出海企業什么建議？
洪曉鳴：這件事情給大家敲響了警鐘，無論去什么地方，離開了自己熟悉環境，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行程的保密。中國的治安在全球都是數一數二的，我們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警惕性會下降，但世界的其他地方，不都是這樣的。(財富中文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