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出海主力系列之專訪傳奇生物：市值躋身全球制藥TOP50，傳奇究竟憑什么？
特刊
2023-12-26
今年6月，《財富》中國發布了“2023年值得關注的中國出海主力”盤點，來自南京的創新藥企傳奇生物赫然在列。從一個不足10人的初創公司，成長為一個跨國藥企，首款產品西達基奧侖賽在美歐日獲批上市，成為中國首個原創并成功出海的CAR-T產品，公司市值躋身全球制藥TOP50……傳奇究竟憑何如此“傳奇”？
近期，《財富》中國有幸邀請傳奇生物CEO黃穎博士展開深度對話，一同解碼頗具“傳奇”色彩的出海之路。
在黃穎博士看來，傳奇之所以“傳奇”，與一系列關鍵決策密切相關。“第一，我們選擇了一個差異化的產品開發策略；第二，決定參加美國癌癥臨床協會ASCO發布早期臨床數據；第三，選擇與強生這樣一個國際化大藥企進行戰略合作；第四，選擇在納斯達克上市，建立一個融資渠道”。
在關鍵的時間節點，做出正確決策從而抓住機遇，固然是傳奇成功的重要原因，然而，這一切既非偶然也非運氣，其背后的邏輯正是傳奇生物秉持的 “In China, For Global”國際化發展戰略。
差異化創新，打造過硬產品力
開發出一款具備巨大價值且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藥，是藥企叩開全球市場大門的“敲門磚”。作為聚焦CAR-T藥物研發的生物技術公司，應該去做一個什么樣的產品？2014年成立之初，傳奇就確定了差異化的產品開發策略。
首先是適應癥的選擇。黃穎博士介紹：“創始團隊經過市場調研和分析，了解到多發性骨髓瘤非常難治而且極易復發，治療手段受限且預后不佳，號稱‘不可治愈’的血液腫瘤，患者遍及全球，在歐洲和美國更是相對高發。我們認為這個疾病存在巨大且沒有被滿足的臨床需求，于是確定以多發性骨髓瘤作為產品開發的適應癥”。
其次是靶點的選擇。當時多發性骨髓瘤的相關靶點有十幾個，很多產品都以CD19、CD20等熱門靶點為主。但傳奇沒有步他人后塵，而是獨辟蹊徑，選擇了當時比較冷門的BCMA靶點。“當時針對BCMA這個靶點的藥物研發幾乎是空白，傳奇是中國第一家選擇BCMA靶點開展研發的CAR-T企業”，黃穎博士介紹說。為了做出一款能夠惠及患者的差異化產品，傳奇在CAR結構上采用了雙特異性抗體的創新設計，同時靶向BCMA蛋白兩個不同表位，并且在病毒載體、制備工藝等方面都進行了差異化的嘗試。
毫無疑問，這是一條更為冒險、更為艱難的創新研發之路，意味著沒有任何相關的成功經驗可以借鑒，需要投入更大的研發成本和更多的時間精力。但機會總是留給“敢為人先者”。事實證明，這條差異化的創新之路，傳奇走對了。
對此，黃穎博士感慨道：“如果當時不選擇BCMA這個靶點，不敢冒險，就不可能有西達基奧侖賽這款核心產品”。
從2017年首次亮相ASCO，傳奇已連續7年在ASCO、ASH、EHA等國際學術會議上公布西達基奧侖賽的最新數據，迄今為止，其治療多發性骨髓瘤的客觀緩解率（ORR）、完全緩解率（CR）、微小殘留病灶（MRD）、無進展生存期（PFS）等關鍵指標保持著全球領先。目前，西達基奧侖賽3個III期臨床試驗在全球十多個國家同時開展，今年剛結束的美國血液學年會（ASH）上公布了西達基奧侖賽III期研究CARTITUDE-4的最新數據，進一步證明該產品在安全性、有效性上的明顯優勢和同類最優（BIC）的潛力。今年5月末與6月初，基于CARTITUDE-4研究的臨床數據，傳奇向歐盟EMA、美國FDA分別遞交了擴大適應證的申請。
“說到底，我們能夠出海，作為一個公司也好，還是西達基奧侖賽這樣一個產品也好，最終離不開產品本身的核心競爭力”。黃穎博士反復強調，“其中最重要、最核心的因素，還是因為我們能夠研發出這么一款全球安全有效的治療多發性骨髓瘤的產品”。
借船出海，實現全球商業化
中國企業要想“出海”，除了需要產品具備創新競爭力，還需要克服諸多困難和障礙，傳奇也不例外。黃穎博士回顧說，“2017年傳奇還是一個規模非常小的初創企業，只有不到20人的研發團隊。雖然有比較強的早期研發能力，但中后期的臨床開發能力、GMP生產的能力，開展全球注冊的能力，以及國際市場商業推廣的能力都很欠缺，面臨非常多的挑戰。”
對于早期的傳奇而言，想要做好上述“功課”需耗費大量的人力時間成本和資金投入，“孤身入局”風險太高，“借船出海”，也就是通過授權交易開展國際合作，是相對穩妥的路徑。
而國際合作的決定性因素，在于產品是否具備同類首創（FIC）或同類最佳（BIC）的潛力。
在2017年的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年會上，傳奇首次公布了西達基奧侖賽的臨床數據，35例患者獲得了100%的總緩解率（ORR），優異的臨床數據立即引發了業內震動。這是傳奇第一次正式登上國際舞臺，其所展現出的企業研發創新實力吸引了眾多跨國大藥企的關注，在對公布的臨床數據詳細盡調后，2017年底，傳奇生物與強生旗下楊森制藥簽訂了全球獨家許可和合作協議，雙方共同開發及商業化西達基奧侖賽。2018年，西達基奧侖賽在美國獲批臨床，并獲得中國首個細胞治療產品IND批件；2019年2月起，先后獲得中國CDE、美國FDA、歐洲EMA等權威機構的孤兒藥資格認定、優先藥物認定、突破性療法等國際資質認可；2021年西達基奧侖賽上市許可申請獲得美國、歐盟受理并納入優先審評，為產品全球商業化打開了通路。
黃穎博士表示：“與楊森簽署戰略合作協議，是傳奇歷史上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事件。大大地加速了產品的臨床開發和商業化進展。如果沒有與國際化大藥企合作‘借船出海’，我們不太可能在短短幾年內，就把公司業務發展得這么快”。
根據合作協議，截至目前傳奇已獲得了楊森3.5億美元首付款和3.35億美元里程碑付款，通過合作，不僅為傳奇帶來了充足的資金，也打開了進入全球市場的渠道。傳奇生物逐步提升了全球臨床試驗設計與執行能力，以滿足美國FDA、歐洲EMA等海外監管機構的要求。2022年，西達基奧侖賽先后在美國、歐盟、日本獲批上市，成為中國首款自主研發并成功出海的BCMA CAR-T療法。而從雙方簽約到西達基奧侖賽成功“出海”，僅用了 4 年多時間。該項合作也成為了全球業內互惠共贏的經典案例之一。
獲批上市以來，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西達基奧侖賽的銷售額獲得了快速攀升，總銷售額高達4.75億美元，今年銷售額有望突破5億美元。
面對產品供不應求的局面，黃穎表示，“要想惠及更多的患者，首先就要提高產能”。并補充說，“現在傳奇和合作伙伴強生在廠房建設上的投入了已超過了5億美元。未來兩三年內，產能方面的總投資額會達到甚至超過10億美元，包括中國、美國和歐洲比利時的商業化生產基地，可達到年產10000份CAR-T產品的總產能，以惠及更多的患者”。
進軍納斯達克，拓展融資渠道
如果說產品出海是開拓全球市場的關鍵一環，那么企業上市則是建立融資渠道、獲得資本支持的首要途徑。
“新藥開發是一個非常‘燒錢’的項目。縱觀整個制藥行業的歷史，平均一個新藥在美國這樣的市場上市，大概需要8到10年的開發時間，需要20億美元的開發成本。對于包括傳奇在內的初創企業來說，需要大筆且持續的資金支持，才能將產品推至商業化階段。”黃穎坦言，一家沒有融資能力的企業，哪怕擁有最先進的技術和極具潛力的產品，也很難熬過持續近十年的研發成本投入。
在綜合考慮市場規模、增長潛力、投資者結構、監管環境和公司發展戰略等因素之后，傳奇最終選擇了在美股納斯達克IPO上市。
黃穎博士解釋說：“我們當時可以選擇在港股上市，而且中國的科創板也正好開始。但我們最后還是決定在美股納斯達克上市,主要考慮到納斯達克是全球最大的一個‘科創板’，對企業的準入政策相對靈活寬松，市場規模大，管理相對成熟規范，國際化程度很高，擁有很多專業的投資機構和投資人。像傳奇這樣具備創新力和差異化優勢的企業，相對更容易獲得資本的認可和青睞。”
他進一步指出，“藥企出海不是一個短期行為，從尋找合作伙伴開展全球臨床試驗，到進入注冊階段，然后到GMP生產等等，是一個長達數年的過程，需要耗費大量的資金，因此企業需要制定長期的融資計劃，才能夠滿足新藥開發這樣一個周期長、風險高、投入大的需求”。
2020年3月，傳奇生物完成1.5億美元的pre-IPO輪融資。2020年6月，傳奇生物在美國納斯達克成功上市并募集資金4.87億美元。相關數據顯示，從2014年至今，傳奇生物融資總額達34億美元。僅在今年4月19日至5月19日的一個月內，成功融資逾7億美元，近3個月股價漲幅超過50%。最高市值達137.08億美元，不僅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國CAR-T海外上市第一股”，也是當時全球市值最高的細胞治療公司。
傳奇生物為何能持續吸引資本，成功獲得多筆融資？對于這一問題，黃穎博士做了如下分析：首先，投資人看中傳奇強大的技術創新能力。截止今年7月，傳奇在全球范圍內申請專利539件，包括已授權專利60件，國際專利申請95件；其次，西達基奧侖賽已在美歐日三個主要市場獲批上市，過去幾個季度的銷售額超過了預期；第三，西達基奧侖賽的臨床數據優異，具備同類最優(BIC)的潛力，第四，傳奇的財務狀況良好。有充裕的現金支持公司運作，風險可控。近三年來，傳奇生物研發投入高達8.8億美元，其強大的融資能力、充足的現金儲備為公司產品創新和高速發展提供了堅實保障。
數字化賦能，助力跨國運營
企業出海并不僅是產品出海，本質上是企業全球化運營的過程——制定出海戰略規劃、搭建出海基礎設施、融入本地運營、實現業務創新。傳奇生物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健。
“2018年我們開始在美國組織、建立團隊，當時傳奇在美國還沒有知名度。因此，我們需要招募人才，并在美國這個存在文化、語言和法規體系差異的環境中打造一家企業，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面對著不同監管政策、不同市場環境和不同患者人群的需求，傳奇選擇采取本地化運營策略，積極吸納本土人才，組建專業團隊。
黃穎介紹道，“在2017年與強生簽約的時候，我們只有一個不到20個人的研發團隊，今天我們的全球雇員已超過1500人，其中大概2/3以上是我們在海外的雇員，包括美國和歐洲。”這些具備專業背景的本土員工，不僅為公司在研發、注冊、臨床及商業化等多方面業務能力的提升提供了智力支撐，同時，由于他們天然熟悉當地的法律法規、市場動態、風俗習慣，使公司能更好地融入當地社區，成為當地經濟生態圈的一部分。
對于傳奇生物這樣的跨國公司，提高管理運營效率與建立國際化人才體系同樣重要。為了將不同國家地區、不同業務團隊、不同項目進行高效整合，傳奇生物選擇了數字化“上云”模式，與亞馬遜云科技等全球領先的云計算企業達成合作。
黃穎博士指出，公司從早期開始就非常重視數字化的規劃與建設，“從我們的基礎設施、信息安全，到業務流程的數字化，整個數字資產的建立與治理，還有AI能力推動各個價值鏈的環節，都在穩步推進”。
CAR-T療法的高度個性化，要求數字化系統不僅能記錄追蹤病患諸如病歷記錄、保險記錄、主治醫師、藥品處方、體檢流程、使用CAR-T的過程記錄，以及所有相關方的信息。還要能夠做到將相關數據全程可視化，以實時跟蹤病患的治療狀況。黃穎博士介紹說，在企業運營端，傳奇已建立起支持傳奇中國、美國和比利時三地跨國運營的網絡數字化系統，實現數據共享與分析，通過全球數據中心、多云安全架構、安全措施等提供全面支持。高效的跨境數據集成，不僅為公司決策提供了準確、實時的數據支撐，也從業務和管理層面降低了跨國溝通的成本，提高了企業運營效率。
而其中涉及的數據儲存與傳輸、核心數據安全防護、以及當地化合規、AI協助研發等都離不開云服務商的技術支持與保障。作為一家在美國上市的企業，傳奇選擇了亞馬遜云科技作為其云服務商。黃穎博士表示，“我們與亞馬遜云科技等國際知名公司，保持著緊密的合作”。
合規認證方面，亞馬遜云科技在全球范圍內建立了嚴格的安全性和合規性標準，其中包括超過300項安全、合規性和監管服務功能，以及對143項安全標準和合規性認證的支持，幾乎滿足全球監管機構的要求；在信息儲存方面，全球分布的云服務器為傳奇在三大洲的機構提供了一站式的儲存和傳輸服務；在核心數據方面，亞馬遜云科技為客戶提供立體防護模式，從而確保數據安全。
后記
對話的最后，黃穎博士介紹了傳奇生物未來研發的兩個重點方向：“一是我們希望從血液瘤逐步進軍到實體瘤的治療研究。二是希望在通用型CAR-T產品研發上取得突破，讓成本降下去，縮短生產周期，真正惠及全球更多急需新治療選擇的患者”。同時，他也表達了對行業發展的期待：“希望大家能夠給細胞療法多一些耐心，多一些支持。相信中國肯定能夠涌現更多立足創新的藥企！”
結束與黃穎博士的對話不久，11月13日，傳奇生物正式宣布與諾華就特定靶向DLL3的實體瘤CAR-T療法達成獨家全球許可協議。根據該協議，傳奇獲得1億美元的預付款和高達10.1億美元里程碑付款及分級特許權使用費，這一項新的里程碑事件再度吸引了全球醫藥行業的目光，被稱為“傳奇續寫傳奇”。
此外，據日前剛剛發布的2023“全球制藥企業市值TOP50”榜單，傳奇生物新晉榜單并直沖第39名，超越了瑞迪博士、Roviant、Sarepta等海外知名制藥公司。同時我們也注意到，不僅僅傳奇，多家中國藥企也實現了市值躍升，似乎在這個凜冽的寒冬傳遞出回暖的信號。
市值，是企業實力以及未來預期的綜合指標。這是否預示著中國藥企的春天即將來到？
讓我們持續關注，靜待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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