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工作運動席卷全球兩大經濟體
GRADY MCGREGOR
2022-09-03
倡導極簡生活方式的中國“躺平”潮流比美國的“安靜辭職”要早。圖片來源：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佩奇·韋斯特（Paige West）生活在美國，駱華忠生活在中國，他們相隔萬里。但去年他們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唯一的出路就是做最少的工作。
韋斯特最近剛從大學畢業，在華盛頓特區擔任交通分析師，這是她一直為自己設想的工作和生活。
24歲的韋斯特說：“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參加額外培訓，并考慮在工作之余加入有助于職業發展的組織。我想在公司里一直往上爬。”
但韋斯特說，長時間工作和工作壓力開始讓她焦慮。她開始失眠并感到惡心；她的頭發在脫落。
就在那時，韋斯特“安靜辭職”，她將這一過程描述為退出公司激烈的競爭，只做足夠量的工作來領薪水。“我決定每周工作40小時。就是這樣。”她說。在安靜辭職幾個月后，韋斯特于去年正式離職，此后從事自由職業并成為YouTube博主。
2016年，駱華忠開始意識到工作無法滿足他。現年30多歲的駱華忠去年告訴《紐約時報》，他一直在四川的一家工廠工作，這讓他感到“麻木，像一臺機器”。他辭掉了工作，在接下來的五年時間里騎行環游中國、打零工、讀哲學書籍。他后來稱自己的生活方式為“躺平”，并于2021年4月在網上發布了“躺平即正義”的宣言。
該帖子中有一張駱華忠躺在床上的照片，房間裝飾簡陋，拉著窗簾。 “躺平是我的智者運動。只有躺平，人才是萬物的尺度。”他寫道。
去年春天，駱華忠的帖子在網上瘋傳，激勵了成百上千的人發布躺平表情包，并追求躺平的生活方式；他們在工作上投入更少的精力，或直接辭職；他們違背社會期望，不結婚生子；他們拒絕購買房屋或消費其他物質商品。
在世界上最大的兩個經濟體，“躺平”和“安靜辭職”在年輕人中掀起了消極抵抗運動風潮，無視Z世代會像前幾代人一樣努力工作的假設。這些運動的個人追隨者有他們自己的動機——從疫情時期的倦怠到存在主義的恐懼——但共有的經濟失敗主義意識將他們團結在一起，讓他們能直面批評，挑戰中美兩國的工作狂文化。
什么是安靜辭職?
安靜辭職的確切起源尚不清楚，但本月早些時候，TikTok博主扎伊德·卡恩（Zaid Kahn）發布了一段解釋這種做法的爆火視頻后，這一現象在社交媒體上流行起來。
韋斯特早在4月就發布了關于安靜辭職的帖子，她將自己的安靜辭職經歷歸因于疫情。她于2020年7月開始工作，在新冠病毒席卷美國幾個月后，許多員工被迫居家辦公。
她說，在通常情況下，她會和同事一起去新城市參加會議、晚宴和其他活動。但在疫情初期，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帶來任何額外的好處。“我意識到自己不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她說。
韋斯特說，在她決定安靜辭職的那一刻，她的工作壓力就消失了。在結束朝九晚五的生活后，她在追求愛好和興趣方面找到了滿足感，比如她的YouTube頻道。出乎意料的是，在她選擇安靜辭職后，她得到了同事們更多的贊揚，她將其歸因于減少與同事們的聯系，并將精力集中在更少的任務上。
她說，其他人也應該考慮安靜辭職，但前提是他們有正當理由這樣做。
“考慮一下你為什么要[安靜辭職]，并確保你正在實施計劃，這樣你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情上。”她說。
專家說，“安靜辭職”這個流行詞是新詞，但背后的力量卻不是。
哥倫比亞商學院教授斯蒂芬·邁耶（Stephan Meier）最近告訴《財富》雜志，“安靜辭職”是“脫離”的另一種說法。據邁耶稱，在過去15年時間里，67%的美國員工和86%的全球員工表示他們沒有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新冠肺炎疫情時代的職場動蕩可能導致年輕人更加脫離工作。
邁耶說:“疫情過后，這種情況可能有所增加。”
什么是躺平？
“躺平”在中國互聯網上快速傳播。一些討論該話題的在線論壇吸引了多達20萬名成員。
而且用戶們變得非常有創意。一些人貼出了韭菜的照片，這成了該運動的象征，因為這種細長的蔬菜如果容易傾倒，就不會被聯合收割機收割。
中國2022屆的大學畢業生進入了有史以來最嚴酷的年輕人就業市場。圖片來源：CHEN CHUHONG—CHINA NEWS SERVICE/GETTY IMAGES
“我認為躺平是對過度壓力文化的無聲反抗。”咨詢公司Young China Group首席執行官扎克·戴克特瓦爾德（Zak Dychtwald）說。他說，躺平有助于打破中國科技行業的“996”文化。躺平運動促使一些科技工作者離開頂級公司，轉而去鄉下過慢節奏的生活。
戴克特瓦爾德說:“他們厭倦了工作……厭倦了年輕人在這些大公司可有可無的感覺。”
減少工作量的全球運動
布法羅大學社會學助理教授董一歌（音譯）說，躺平和安靜辭職源于中國和美國員工對緊張工作文化的質疑，但她說，這類工作的回報率正在下降也是常識。“（中國和美國的）Z世代比他們的父輩擁有更少的機會。這就是為什么傳統的‘職業道德’似乎正在消失。”董說。
近年來，隨著針對科技巨頭的全面反壟斷運動、政府試圖控制膨脹的房地產行業以及新冠肺炎疫情，中國經濟增長放緩。今年，中國因新冠肺炎疫情采取的封城措施和關閉邊境政策給經濟造成了更多痛苦，使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達到幾十年來的最低水平。
中國的年輕人首當其沖地受到了經濟放緩的沖擊。7月，中國青年失業率達到19.9%，創歷史新高，是三年前青年失業率的兩倍多，與此同時，創紀錄的1070萬大學畢業生進入勞動力市場。
“在經濟低迷的背景下，人們努力應對激烈的競爭。”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博士生、曾在中國擔任政治記者的陳思樂（音譯）指出。“他們感到非常焦慮……如果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取得（成功），他們還不如躺平。”
在美國，年輕的美國人對經濟狀況感到越來越焦慮，尤其是在通貨膨脹達到創紀錄高位、經濟學家警告經濟衰退迫在眉睫的情況下。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與嬰兒潮一代或X世代相比，美國千禧一代和Z世代在應對潛在的經濟衰退方面更加措手不及。
雪城大學心理學教授凱文·安特謝爾（Kevin Antshel）在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采訪時表示，對于那些想要直接辭職，但又不敢在經濟衰退時這么做的人來說，安靜辭職可能是一種臨時選擇。
韋斯特說，她決定安靜辭職，而不是讓自己陷入失業的未知之中。“我意識到自己可以做一些更符合自己意愿的事情。我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韋斯特說。
強烈反應
安靜辭職運動都在美國引發了強烈反應。
學生債務加劇了美國Z世代的經濟焦慮。圖片來源：JEMAL COUNTESS—GETTY IMAGES FOR WE, THE 45 MILLION
在美國，安靜辭職招致批評。《赫芬頓郵報》創始人阿里安娜·赫芬頓（Arianna Huffington）最近寫道，安靜辭職無異于“放棄生活”。《創智贏家》（Shark Tank）的小組成員凱文·奧利里（Kevin O'Leary）稱，安靜辭職是他聽過的“最愚蠢的想法”，因為年輕人需要長時間工作才能取得事業上的成功。
韋斯特說，安靜辭職者仍在履行職責。無論是在中國還是美國，都應該鼓勵人們追求自己的利益，而不是雇主的利益。
她說:“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美國，歸根結底，問題在于人們對某些工作不切實際的瘋狂期望。”（財富中文網）
譯者：中慧言-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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