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家聰明的科技公司做對了什么？
特刊
2022-04-08
加拿大華裔小姑娘Mei Lee 13歲了，是個古怪、自信、有點書呆子氣的中學生，總是扮演著乖乖女角色，直到發現自己一激動就變成了紅色小熊貓。
這是迪士尼和皮克斯(Pixar)的最新動畫電影《青春變形記》里的情節，紅色小熊貓俘獲了很多人的心。其實小熊貓是種隱喻，是當了12年乖乖女之后，Mei Lee釋放的真我情緒。影片里典型的青春成長類內容和親子關系討論，收獲了好口碑。3月11日，影片在Disney+首映，繞過了影院上映，所有訂閱者可以免費觀看。Disney+的訂閱費用是每年80美元。
如今的流媒體市場競爭猶如角斗場，這是迪士尼打出最新的一張牌。
（《青春變形記》劇照）
迪士尼99歲了，經歷過無數次起伏，近年里Disney+業務讓它重煥魔法光彩。在流媒體領域，同場競技的有25歲的奈飛、28歲的亞馬遜、46歲的蘋果、50歲的HBO。
Disney+起步不算早。2019年4月，迪士尼高管凱文?梅爾在公司總部向投資者展示最新的DTC業務，包括如何在智能電視、平板、手機上使用這款應用程序。投資者大會后第二天，迪士尼股價大漲近12%，創歷史新高。到2019年4月底，股票累計上漲近30%。
凱文?梅爾展示Disney+和之后激動人心的情節，和10多年前的另一幕很像。
主角一：選擇留在牌桌上
2005年，喬布斯拿著新款iPod模型造訪迪士尼COO羅伯特?艾格。那個年代iPhone、iPad都還沒誕生，最先進的個人設備就是用來聽音樂的iPod；艾格是發燒友，跟喬布斯交流了一點對未來產品的想法。很快，喬布斯帶來了這款神秘設備，但其實唯一的不同就是有塊屏幕，郵票大小的屏幕。
喬布斯告訴艾格：“這個設備能讓人們通過我們的iPod收看視頻，而不僅僅是聽音樂。你能不能把你們的電視節目放進去？”艾格沒猶豫答應了。艾格是電視人，從ABC董事長任上加入迪士尼，他有過類似的想法，“我一直在思考電視的未來，意識到通過電腦收看電視劇和電影的日子遲早會到來。”不謀而合的想法促成了合作。
迪士尼非常重視版權，艾格做出的決定其實顛覆了自家固有商業模式。
（2005年喬布斯與艾格在蘋果發布會上）
2005年秋，喬布斯與艾格在發布會上一起宣布，ABC電視節目將會在新款視頻iPod上播出，這是兩人友誼中的一次突破（喬布斯去世之后，艾格遵照他的遺愿進入蘋果董事會），也為不久后另一樁改變行業格局的收購埋下伏筆。在這之前，喬布斯和他的動畫公司皮克斯與迪士尼關系劍拔弩張。他們的矛盾某種程度上是新舊勢力的對抗。
迪士尼是舊、皮克斯是新。
2000年代初期，迪士尼灰頭土臉。那之前的幾年，迪士尼動畫部門走向下坡路，預算昂貴的失敗作品頻頻問世：《大力士》、《星銀島》、《牧場是我家》、《四眼天雞》……沒多少人記住這都是什么。迪士尼開始和行業新秀皮克斯合作。合作奏效了，后者佳作頻出，《玩具總動員》、《蟲蟲危機》、《怪獸電力公司》，三部電影票房累計超過10億美元。初次簽約時兩家實力懸殊，續約時一邊臃腫低效，一邊創意、票房雙豐收，兩家續約條件分歧太大了。
剛剛從迪士尼COO位置艱難升任CEO的艾格有個大膽想法——說服喬布斯把皮克斯賣給迪士尼。
艾格在車里通過電話問喬布斯，“你覺得迪士尼收購皮克斯這個想法怎么樣？”喬布斯頓了一下，回答他，“你知道嗎，這不算是世界上最離譜的想法。”艾格后來回憶，他做好了被掛電話的準備，但喬布斯那句話讓他腎上腺素飆升。
2006年，這樁74億美元的收購案成行；之后，迪士尼又先后收購了漫威、盧卡斯電影、21世紀福克斯，極大的擴充了公司IP，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增長源泉。
迪士尼漫長的發展軌跡里，經歷過很多糟糕時刻，惡意收購、創意乏味、恐怖主義危及旅游業、傳統文娛局勢劇變、內部斗爭、高管天價討薪……問題終究一一化解。幫迪士尼扛過來的因素就包括IP寶藏、內容寶藏，無論是傳承來的，還是收購來的。從米老鼠、星球大戰、賽車總動員到蜘蛛俠、復仇者聯盟，近年來龐大的衍生品生意也基于此。
最新上映的《青春變形記》也可以看作是當年系列收購的成果，它是皮克斯制作的。流媒體市場廝殺激烈，大家都在爭相創作盡可能多的精彩內容。除了有實力的奈飛之外，科技巨頭谷歌、亞馬遜、蘋果都是野心滿滿。這些科技巨頭本身在全球積累了龐大的用戶規模，現金流也充足，在內容制作上也舍得花錢。
規則和對手都變了，流媒體戰爭中與奈飛、亞馬遜等把觀眾從傳統電視ABC、迪士尼頻道搶走。迪士尼不斷圍繞消費者喜歡進行自我改造，內容寶藏也讓迪士尼有機會留在牌桌上，迎接新的較量。
主角二：硅谷老將新戰役
有位億萬富翁看過迪士尼和皮克斯合作的《玩具總動員》幾十遍。他是甲骨文CEO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喬布斯的好友、鄰居，被要求不停地觀看、提意見。埃里森：“上映前我都記不清自己看過多少個版本了。后來看這部動畫已經成為一種煎熬，我不斷去看最近改進10%后的版本。史蒂夫是技術控和故事控，對任何不夠完美的細節都無法容忍。”
埃里森陪喬布斯看動畫片那幾年，是甲骨文最得意的時候。
90年代中期之后，甲骨文稱霸數據庫市場。擁抱互聯網方面它最先取得成功，2000年初互聯網泡沫破裂，但甲骨文的產品與互聯網技術兼容，高科技公司尤其是網絡公司大舉購買甲骨文軟件。甲骨文銷售額和利潤大幅增長，股價翻番。公司抓住機會，利用自身充裕的資金大肆并購。
短短幾年內，它收購了100多家對手軟件公司，有些甚至是敵意收購；對象包括仁科軟件PeopleSoft（2005）、Siebel (2006)、BEA Systems（2008），高性能計算機制造商太陽微系統Sun Microsystems（2010）。那之后，很難找到哪家大公司不需要給甲骨文獻上使用費，轉換數據庫工作繁瑣，客戶容易被鎖定，甲骨文因此利潤豐厚。
在20年前的鼎盛時期，埃里森是硅谷最出名的怪咖富豪，地位就好比今天特斯拉的馬斯克，甚至更加天馬行空、離經叛道（兩人是好友，且埃里森持有大量特斯拉股票）。硅谷有個笑話：“有人問：上帝和拉里?埃里森有什么區別？”答案是：“上帝認為自己不是拉里?埃里森，而埃里森卻認為自己是上帝。”后來他的一本傳記起名就源于此。
《名利場》雜志這樣評價他:“埃里森——硅谷最有名的花花公子，一流的運動員，戰斗機飛行員，參加過世界級帆船比賽。但是，他簡單而天真的雄心是：扳倒比爾?蓋茨。”
埃里森和蓋茨冗長的恩怨一時半會說不完，直到2014年接受采訪時，埃里森還堅持認為“甲骨文有可能擊敗微軟，成為一家比微軟更重要的公司，”。當時甲骨文市值大約1850億美元的市值，擁有13萬名員工。但現實是在傳統IT產業里的成功，讓甲骨文麻痹了，云計算領域大大落后于對手。很長一段時間里，埃里森都堅持認為云計算是給既有技術貼上時髦標簽而已。
結果是到了2019年，甲骨文收入僅比8年前高出5%；云計算蓬勃發展，它在軟件業務上的對手亞馬遜、微軟、谷歌高歌猛進。吊詭的是，亞馬遜、阿里巴巴等都曾是甲骨文的大客戶，客戶們的創新業務搶了甲骨文的飯碗。埃里森曾經不屑的Adobe、賽富時Salesforce等基于云計算的競爭對手，市值也一度超過甲骨文。
當埃里森意識到IT行業的劃時代變革時，甲骨文已經落后了。
2014年9月，埃里森卸任甲骨文CEO一職，但他仍然參與公司事務，擔任執行董事長兼首席技術官。埃里森1944年出生，今年78歲了，他差不多是八九十年代科技公司里最晚退下來的掌權者。
晃過神來的甲骨文踉蹌追趕。
甲骨文開始了艱難的云化之路，2014年起連續并購，以53億美元收購MICROS Systems，一家為酒店、零售、餐飲業提供云服務解決方案的公司；以6.63億美元收購了Textura，一家專注于建筑業的云服務公司；以5.32億美元收購了Opower，一家提供家庭能源管理云服務解決方案的公司；以93億美元收購企業云服務商NetSuite，這是埃里森投資的公司。
主角三：由趴著防守轉向闊步進攻
2014年，甲骨文在云服務里商尋找目標時，中國公司也在這里尋覓轉型機會。
那一年里，中國企業海外并購交易數量大增，企業抓住了窗口期購入各式資產。其中TMT行業共發生跨國并購58宗，投資規模為234億美元，處于所有細分行業之首。TMT行業跨國并購有20起案例發生在美國，金額高達86.4億美元，投資主要集中在游戲業以及半導體方面。投資金額的前5名的是聯想集團、阿里巴巴、中國移動、巨人投資、浦東科投。
2014年1月，聯想接連宣布了兩筆并購：現金加股票23億美元收購IBM X86服務器業務；29億美元從谷歌手里收購摩托羅拉移動智能手機業務。
這兩次并購的背景是，為搶到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船票，聯想很拼，PC和智能手機以外，還集中推出了許多產品，包括互聯網電視、超薄筆記本電腦Yoga。2013-2014財年，聯想賣出了5500萬臺電腦、5000萬部智能手機、920萬臺平板電腦。這些還不夠，2013年4月，聯想啟動全新組織架構，以Think業務集團(TBG)和Lenovo業務集團(LBG)推動增長，前者致力于消費、商用以及企業解決方案；后者著重在主流的消費和商用臺式電腦、筆記本電腦和MIDH產品的業務。
甲骨文是硅谷初代企業，聯想是中國初代科技企業，那時它們遭遇的共同問題是原有賽道不再“性感”，即便各自過往成績優秀，也必須找到新方向。
聯想經受的過程比較痛苦，2014年，聯想收購IBM X86服務器業務，但之后這部分一直虧損，直到上個季度。移動產品不太招人喜歡，頻繁換帥；一些外資大行不斷下調聯想評級；聯想開始在人工智能、物聯網和大數據等方面布局，向硬件+軟件服務轉型。轉型過程艱難的，2015年4月到2018年4月，三年里聯想股價跌沒了2/3。
聯想經歷的是短暫低潮，甲骨文經歷的是接近破產、絕路逢生。1990年，甲骨文首次虧損前后，股價一天最多下跌超30%，從華爾街寵兒變華爾街棄兒，一年里市值沒了八成，還被股東們發起對聯名訴訟，美國證券委員會也來調查。喬布斯給埃里森的一條建議是，把公司電話錄音應改為：“控告埃里森請按3，控告甲骨文公司請按4。”
幾年后，甲骨文支付了大筆賠償后官司和解了；90年代中，甲骨文業務取得巨大成功。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中，甲骨文再遭暴擊，則是后話。
和前兩者不太一樣，迪士尼曾經的問題在內里。香港迪士尼在2005年9月開幕，迪士尼一眾高管在高溫下觀看花車巡游。車上有白雪公主、灰姑娘等早年經典IP；有80和90年代初的小美人魚、獅子王；有皮克斯的玩具總動員、海底總動員里的經典角色；唯獨沒有迪士尼動畫自己最近10年的創作。當時正值迪士尼管理層大動蕩，巡游幾乎成了其動畫業務江郎才盡的例證。
這些老牌巨頭經歷太多了，太難被打敗了，奮力變革之后還能時不時再創佳績，在業務和市場表現上展現韌性。
榮耀與艱險過后
2月10日，迪士尼公布的上個財季數據顯示，Disney+的訂閱數達到1.298億，高于分析師預期；整個公司財季收入為218.2億美元，上年同期為162.5億美元；股價盤后大漲8.6%。Disney+的訂閱用戶數突破5000萬，迪士尼用了5個月，奈飛用了七年。
2021年12月，甲骨文以280億美元收購了電子病歷公司Cerner，想更深入地進軍云計算領域，這是甲骨文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交易；還曾試圖收購TikTok美國業務，使甲骨文的云業務在社交媒體上站穩腳跟，交易沒有進行。
市場在逐漸認可甲骨文的云產品，收購Cerner之前的三個季度公司平均收入同比增長近6%，是四年來最佳的連續表現。2021年12月發布季度財報后，甲骨文股價應聲上漲了近16%，創下年內紀錄。2021年一年里，甲骨文股價從60美元漲到超過100美元，幅度也超越了許多年輕的同業公司。分析師會議上，甲骨文CEO Safra Catz表示：“從根本上說，云是一項比本地數據庫更有利可圖的業務。”“我們的云業務一帆風順，你可以從數據中看出這一點。”
到了截至2月28日的季度，甲骨文云計算總收入增長24%至28億美元，公司收入同比增長4%至105億美元。這是甲骨文10年來有機增長率最強勁的一個季度。
2月23日，聯想集團發布截至2021年12月31日的季度財報，實現營收201.27億美元，同比增長16.71%，這是單季營收首次突破200億美元；凈利潤為6.4億美元，同比增長62.03%，連續第六個季度漲幅超過50%。聯想業績跑贏了市場預期。而近乎同期，聯想的股價一度成為本輪港股科技企業中最抗跌的股票之一，甚至在恒指暴跌的同時，逆勢上漲，以3月16至24日的七個交易日為例，聯想實現了七連陽，累計漲幅近15%。
股價的根基是業務，4月6日，聯想集團誓師大會上楊元慶披露，2022/23財年，聯想集團全財年營收有望跨越4500億元大關，達成新的里程碑。根據《財富》中國500強排行榜，營收在4500-5000億的企業包括中信股份、碧桂園、騰訊、國藥、綠地，聯想沒有央企背景、不賣房子，實打實地依靠一件件售賣電腦、手機、IT服務躋身4500億+，實屬不易。
聯想憑借業務能力爭取到行業紅利：數字化轉型是大勢所趨，企業對IT設施和服務提出了更復雜、更具挑戰性的要求。聯想的體系里有了更多精準為企業服務的業務，從2017年開始，公司實施兩個轉型戰略，一是PC業務以客戶為中心的轉型，二是向智能產品、智能基礎設施和智慧服務轉型；在兩個轉型的基礎上，推進打造智能IT引擎。
聯想現在擁有完整的軟硬件配套能力，并通過智能化、自動化的核心競爭力，為企業提供服務。上一季度，以方案為中心的新IT服務營業額同比提升12%，在解決方案領域，頤和園游客服務中心也正式交付；除智慧城市、智慧零售外，聯想還突破性簽下陜西一智慧園區項目。聯想高性能計算機機群“思源一號”落地上海交通大學的楊元慶科學計算中心，每秒運算可達6千萬億次，算力居中國高校之冠。聯想同時為寧德時代、藥明康德、隆基綠能等行業領軍企業提供高價值產品和解決方案。
基于上述業務成績，4月6日，楊元慶以更高的角度展望新財年，“聯想集團面對的首要課題是如何成功穿越周期；在行業仍處于“擴張”階段時打造新的增長引擎，力爭在下一輪周期開始時，成為一個創新能力更強、利潤水平更高、創造社會價值更大、能夠更高質量發展的新聯想。”
而更高質量發展的基石是研發，按照規劃，未來五年，聯想集團研發總投入將超過1000億人民幣；圍繞“端-邊-云-網-智”的技術架構，加強基礎性研究及突破性技術，著眼近期、中期、長期，分三個賽道投入資源：
未來1-2年圍繞現有產品、應用和業務模式進行創新；包括各業務框架內的設備、關鍵零部件、應用以及“一切皆服務”業務模式的創新。
未來2-3年以技術驅動孵化新的業務；除了數據智能、云網融合業務之外，基于元宇宙應用的AR/VR技術，邊緣計算，云服務業務三個領域的創新成果進入到了孵化階段。
未來3年乃至更長遠的時間，圍繞核心技術和新興技術，展開基礎性和突破性研究。圍繞新一代人工智能、下一代通信協議等ICT領域的突破性技術進行攻關；持續探索車載計算、元宇宙等新的計算場景，積累核心技術；立足大計算領域，開始探索隱私計算、多元異構的先進技術架構等面向算力共享、數據流轉的基礎性研究。
上個季度業績公布近一個月后，聯想集團被重新納入恒生指數成分股。過去22年里，聯想集團兩度被納入恒指，又因表現不佳兩度被剔除，這是聯想集團第三次進入，是市場對聯想轉型、業務創新能力的認可。
“榮譽不屬于那些批評家：那些指出強者如何跌倒或者實干家哪里可以做得更好的人。榮譽屬于真正置身競技場上拼搏的人，屬于臉龐沾滿灰塵、汗水和鮮血的人，屬于頑強奮斗的人，屬于屢敗屢戰但還擁有巨大熱情和奉獻精神的人，因為沒有努力是沒有錯誤或缺點的。”
羅斯福的演講《競技場上的人》和這些老牌巨頭的狀態有相似之處。老伙計們各有各的糟心事，但讓他們“躺平“，還真不可能；享受過榮耀、經歷過艱險，幾十年過來了，依舊能爬起來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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