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制造業(yè)的數字化轉型之路
財富中文網
2021-11-04
制造業(yè)是國民經濟的根本，也是世界經濟發(fā)展的穩(wěn)定器。隨著人類進入以數字化為核心的第四次工業(yè)革命，傳統(tǒng)企業(yè)開始邁向數字化與智能化，這為這些傳統(tǒng)制造業(yè)帶來了挑戰(zhàn)，同時也為他們帶來了突圍機會。無論從生產經營，還是響應國家政策進行節(jié)能減排方面，這些企業(yè)都需要緊跟數字化步伐才能保持競爭力。
在2021年《財富》世界500強峰會上，《財富》（中文版）邀請到了海亮集團董事局主席曹建國、安徽海螺集團總經濟師丁鋒、建龍集團董事長兼總裁張志祥，以及美的集團副總裁兼首席信息官張小懿，一起探討在數字化時代，他們所在的企業(yè)為變革所做出的努力。他們背后的企業(yè)，作為中國制造業(yè)的核心力量，不僅僅著力于將體量做大，也走在轉型做強的道路上。
圖片來源：財富中文網
為了簡潔及表述清晰，對話經過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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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中文版）：首先第一個問題給建龍集團的張董事長，因為你是親自管理建龍——中國第五大鋼鐵產量企業(yè)的數字化進程的，能否請你講一下數字化對于這樣體量的鋼鐵企業(yè)意味著什么？
張志祥：建龍做工業(yè)4.0是三個層次：一是底層的，叫自動化與智能化。第一層解決了機器與機器連接的問題。
二是解決了所有數據來源的問題。它是管理級，就是ERP級別。ERP當中有一句話叫“管理數字化，數字責任化”。也就是說，所有的管理都要用數字落地，每一個數字都要有人來領走。
三是經營數字化和智能化。這里有四個內容：一是線上采購，用數字化的方式實現采購，建龍集團93%的采購都已經是在線上了；二是物流的數字化，整個交易物流的過程，都是線上下訂單；三是金融的數字化，我們和幾家股份制銀行共同推動秒貸。線上形成了一個采購合同，形成一個數量，然后進行質量檢驗，根據電子發(fā)票，我們進行應付款。由銀行給對方貸款，三個月或六個月后我們付款，就把銀行貸款還掉，實現線上供應鏈金融；四是銷售的數字化。包括訂單的自動生成、自動轉化位、生產計劃，以及生產過程中的質量，包括我們的鋼材下了訂單，每一爐鋼的生產指標都可以看到，比如說我們煉了多少，軋了多少，有多少在路上，所需要的信息都能聯(lián)上。
另外，未來數字化、智能化到鋼鐵行業(yè)中，表現為平臺化，（它）是一個大平臺，實現了兩個目標：一是所有東西都是高度互聯(lián)互通。剛才講的底層智能化、數字化，包括中間層的管理級數字化、智能化，到最后經營數字化、智能化。實際上所有的數據都是聯(lián)上的，這三個平臺是一體化的。首先我們要實現高度的互聯(lián)互通，設備與設備之間、人與人（之間）、相關方的互聯(lián)互通。二是個性化需求以平臺化能力來低成本實現。
《財富》（中文版）：第二個問題想問海亮的曹先生，你之前說過，傳統(tǒng)的銅加工業(yè)數字化進度是有些落后的，但是疫情提供了轉機，能否具體說一下如何促進銅加工業(yè)數字化？
曹建國：數字化是未來制造業(yè)發(fā)展的重要機遇，也是一個挑戰(zhàn)。在數字化面前，我認為制造業(yè)如果今后不實行數字化，就不可能有制造業(yè)?，F在我們國家大致上，數字經濟占540億美元，占1/3左右。如果沒有這個1/3，就沒有之后的2/3。
所以海亮一直重視數字化建設，特別是疫情期間，對于銅加工業(yè)更需要數字化建設，因為中國銅資源大量依靠國外進口，比石油依賴度更高。資源在國外飄，如果沒有數字化我都不知道它什么狀態(tài)，所以不進行數字化建設不行。
其次，像海亮這樣的企業(yè)，一大半的市場在海外，有1/3的企業(yè)在海外，如果不通過數字化建設，我的生產指揮系統(tǒng)無法實現。疫情期間，人員來往增加了極大困難，如果不通過數字化技術解決這個問題，那么整個企業(yè)的正常運轉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借疫情推動內部數字化建設，也是我們今年提出數字化轉型元年的重要依據之一。
《財富》（中文版）：想問一下海螺集團的丁總經濟師，海螺是2020年國有數字化轉型的典型案例，看來你們在水泥行業(yè)走得非常前沿，能為我們舉一些例子嗎？告訴我們水泥產業(yè)怎么做的？
丁鋒：水泥是傳統(tǒng)制造行業(yè)，但是我們是工信部八家工業(yè)智能化標桿企業(yè)之一。我們將整個水泥生產過程做成一個工廠，但是它是模塊，管理能力強，上八個都行，管理能力不匹配，三五個都不可以。
哪八個模塊？第一就是數字化礦山，全部100%資源的綜合使用；二是礦山的無人駕駛，這個是在相對封閉環(huán)境下的一種運行模式；三是裝備的自主檢測；四是專家無人操控系統(tǒng)；五是質量全流程，智能檢測系統(tǒng)；六是物資供應系統(tǒng)；七是銷發(fā)系統(tǒng)；最后是通過辦公信息化，將所有線上的東西形成一個企業(yè)云。企業(yè)云最后再歸集到集團云，讓整個集團就走上了工業(yè)互聯(lián)網的道路。
而且現在工業(yè)互聯(lián)網也正在往“雙跨”的方向走，因為像我們這樣原材料行業(yè)，我們不僅僅是做水泥，未來還可以做到鋼鐵這些流程性制造行業(yè)。每一個工廠用了工業(yè)互聯(lián)網智能化系統(tǒng)以后，勞動生產率提高了40%，能耗下降了3%，設備運轉率提高了4倍，突發(fā)故障幾乎不會產生，因為它都是自主檢測出來，會提前預警哪個地方的設備會壞，具體原因是什么。
《財富》（中文版）：最后問一下美的的張小懿先生，之前交流的時候，你說美的把智能化分成L0—L4不同的階段，請問（美的）目前處于什么樣的階段，這一階段的特征和特色是什么？
張小懿：數字化、智能化對美的非常重要。因為我們以前是層層分銷模式，離用戶非常遠。用戶唯一找到我們（的情況），是因為他們（的設備）需要修了，都是一些不高興的用戶找到我們?，F在有了數字化的技術，我們就能在數字化平臺上和用戶進行交互。
這里面有兩個方面：最重要的一個方面是，直接通過產品和用戶打交道，剛才提的L0—L4，我們現在處于不同的級別上面。不僅僅是加一個Wifi模塊，把家電聯(lián)起來做遠程遙控這么簡單，我們還有一些深入的應用。比如說通過熱水器、空調的運行模式，在用戶參與的情況下，推薦智能模式，一天省1到2度電。比如，我們可以管理用戶的空氣、燈光、睡眠模式，這些用大數據平臺實現的有思考能力的模式，我們認為達到了L3。（但）全面自主的機器人化的家電，我們認為是L4，現在還沒有看到這樣的產品，我們也正在努力。
這樣給用戶帶來的體驗就完全不一樣了，比如說我們現在看到一百多萬用戶，每天都在用我們智能的場景式服務。
數字化給美的還帶來了全價值鏈的協(xié)作。以前我們的上下游都是交易型，或者是博弈型的關系?，F在大家都在統(tǒng)一的數字化平臺上進行協(xié)作，共同目標就是為了服務好用戶，所以這是為美的帶來了重大的變化。
《財富》（中文版）：傳統(tǒng)制造業(yè)的轉型，現在從自動化往數字化方面已經邁出了一大步，但是工業(yè)4.0核心是智能化，從數字化到智能化還有一段路要走。GE工業(yè)互聯(lián)網白皮書指出，工業(yè)互聯(lián)網有三個要素，一個是智能的機器，一個是算法，以及工作中使用算法的人。
我有一個粗淺的理解，當我們說數字化時，現階段我們實現了數據的產生和收集，將數據呈現到工廠以及工作的人面前，最終很多決策是要由人做出的。到了工業(yè)4.0智能化階段，當數字的產生、收集全部自動化以后，這些數據使得機器與機器之間可以互相交流了，那么人可能是最終決策者，但是大部分的決策可能比起工作流程中的交流，就會由機器之間完成的。請問張總，你剛剛說到，機器人是L4級別，我們現在離它多遠，我們從現在到那個階段，當中最大的阻礙是什么？
張小懿：所有的設備聯(lián)起來非常簡單，但是讓設備自主思考，現在在行業(yè)里，甚至是全球領域，也沒突破到讓AI像人一樣思考。但是在價值鏈，尤其是在工廠里面，我們做了一些嘗試，實際上是有智能化的苗頭在里面。比如說把所有過程全部在線，然后（做到）透明，然后再驅動。下一個就是智能。我們還是把人的經驗和算法同時結合，形成一個小組去研究。將這個經驗嫁接到我們的大數據平臺上。
舉個例子，工廠比較復雜的是計劃體系，非常有經驗的計劃人員可以管得很好，缺乏經驗的人，就管得沒那么好。當我們把算法放上去，就等于非常有經驗的計劃人員在全球所有工廠里面都存在，而且是24小時在線的，在這方面我們實現了初步的智能化運營。
《財富》（中文版）：曹總，之前你提到說銅加工行業(yè)最終邁向智能化，比如說傳感器以及它能夠及時收集顯示數據的芯片都非常重要，而我們現在最大的障礙也是在這個地方，是嗎？
曹建國：是的，我們的行業(yè)沒有像鋼鐵、水泥和家電那么幸運，我們行業(yè)很小。雖然我們是頭部企業(yè)。因為小，它用的裝備很多是非標產品。數字化的基礎首先要把很多工藝參數讀出來，也就是要有很多傳感器。像鋼鐵、水泥（行業(yè)），有一些特殊環(huán)境的工藝參數直觀讀是很難的，傳感器就很少。這就是設備本身，裝備技術不愿意花力氣解決這個問題。
第二個是（就算）你有裝備，把數據弄出來了，（想要）控制它還要有很多的芯片，也沒有說專門為我們這個小行業(yè)做一個芯片技術。（除了）芯片，還有一些控制系統(tǒng)，比如說我們現在用的生產系統(tǒng)是寶鋼集團幫我們開發(fā)的。
行業(yè)很小，愿意花精力投入的很少，但是我們作為頭部企業(yè)，還是有責任引領行業(yè)發(fā)展，所以在這方面我們做了大量的嘗試和研發(fā)，應該說還是有一些成效，在行業(yè)內保證了國際先進水平。
《財富》（中文版）：想問一下建龍的張董事長，據我所知，你們有一個廢鋼的自動識別系統(tǒng)。大量的原材料是廢鋼，能否講一下廢鋼到了你們的工廠是怎樣的識別過程？
張志祥：大家知道，鋼鐵企業(yè)有三大成本：鐵礦石、煤焦炭和廢鋼。廢鋼我們集團每年采購接近1000萬噸，要300個億，這個過程中漏洞非常多。因為靠檢驗人員去檢驗廢鋼的等級，有多少的雜質要扣，這里面產生很多的漏洞。
三年前，我們立下了這一課題，叫廢鋼檢測怎樣智能化。經過將近兩年的努力，去年我們開發(fā)了全球首套廢鋼檢測系統(tǒng)。這里面的核心是人工智能，我們招最有經驗的人去檢測，每次檢測記錄下來。當數據積累到一定的程度，數據庫就建立起來了。這樣基本上就可以推導，積累的數據越來越多，水平也就越來越高。過去講Alpha Go下棋也是一樣的道理，很多方法一次次記下來了。
在數字化和智能化的推進中有幾個難點：一個是數字產生的問題，所有的數字要讓它自動產生，不是人工輸進去。比如說PAC和DCS，用控制系統(tǒng)摘出來，但未來有些數據（不能）用這樣的辦法。要用AI技術，把數據摘出來，這是第一個難點。
第二個難點是行業(yè)內的建模，把人是怎樣思考和決策的過程建立一個模型，以模型替代人。所以這里面需要大量的人工智能方面的技術。
第三個難點是遠程管理，數據要讓它響應實踐的問題。比如數據產生了一個信息，馬上（就要）做一個動作，如果時間太長了，就來不及了。所以隨著5G技術的普及，傳輸速度就加快了。所以到今天，我個人對中國的工業(yè)互聯(lián)網非常有信心。
信心來自于幾個方面：第一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工業(yè)體。去年中國的工業(yè)增加值占到全球的30%。也就是說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工業(yè)體，有大量的應用場景，比如說鋼鐵占到全球的56%，也就是說50%以上的應用場景在中國。
第二是消費領域的數字化智能化，在這方面中國人走在前面。我們的消費領域有很多可以借鑒的東西。
第三是中國工業(yè)的門類非常完整，（去推動）做數字化和智能化，國內外有很多合作伙伴，我們叫數字化智能化推進的聯(lián)盟，這類伙伴在國內也是非常多。所以個人對于中國的工業(yè)互聯(lián)網非常有信心。
《財富》（中文網）：中國提出了“雙碳”目標，在座各位的公司之前都是排放大戶，所以我想先問一下海螺集團的丁先生，在節(jié)能減排方面，數字化能起到什么作用？
丁鋒：從表象上來看，六大行業(yè)（鋼鐵、水泥、有色、電力等）是首批納入“雙碳”的行業(yè)。這些企業(yè)未來都會用數字化手段來管理我們的碳，我們都會用碳管理信息系統(tǒng)，這個是未來國家都會要我們去做的一件事。這個信息系統(tǒng)用上以后，就是看你的初始核定量是多少，看減排措施的減排量是多少，這樣就有動力進行碳交易，去買還是賣。
但是未來對于碳資源，不要把它看成負擔。如果把碳轉化成資源化的方向，那對我們這些行業(yè)反而是一種利好。在“雙碳”管理活動中，我們也是將它的一些新技術、新的節(jié)能減排措施，都納入到數字化管理過程中。比如說余熱發(fā)電、城市生活垃圾處理系統(tǒng)、固廢危廢處置系統(tǒng)，還有各種研發(fā)活動。也就是說，未來我們的碳足跡也會數字化。
《財富》（中文網）：美的是家電制造業(yè)，與另外三位相比，美的是下游企業(yè)。那在數字化節(jié)能減排方面，美的有怎樣的想法？
張小懿：首先我們在全部的工廠用了節(jié)能網絡，將所有設備聯(lián)上去。一個簡單的數據就是，在水電氣這方面去年節(jié)約了12%，金額是1個多億元，這是節(jié)能方面。
另外在數字化手段方面，我們的熱水器和空調的模式，一天節(jié)約1到2度電。國家電網很喜歡我們這個功能，我們戰(zhàn)略合作，將云平臺和大數據平臺與國家電網平臺聯(lián)起來。一個是響應用電，削峰填谷，另外也能起到節(jié)能的作用。所以和國家電網聯(lián)合開發(fā)的支持“雙碳”戰(zhàn)略的家電，這個月就會上市進行銷售。
《財富》（中文網）：會有“雙碳”的商標嗎？
張小懿：電科院給我們做了標志，它的原文是：支持雙碳戰(zhàn)略的家電。實際上是兩個事：一是節(jié)能；二是響應用電，錯峰填谷。
《財富》（中文網）：曹先生，銅加工企業(yè)怎樣用數字化減排？
曹建國：有色也是高能耗行業(yè)。我們國家的銅限排標準，就是海亮集團作為第一起草單位起草的，在這方面還是有一些行業(yè)的話語權。
我們剛剛要對這一能耗標準進行修訂，我們發(fā)現海亮的能耗較行業(yè)平均水平下降30%左右。
《財富》（中文網）：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曹建國：一個是用數字化技術，對重點行當設備進行溫度場的設計，使它的溫度盡量均勻，使它的熱效率提高。用電能也好，或者其他能源也好，變成熱能的效率要高；二是提高整個生產線的效率；三是通過數字化技術來實現，比如說通過AI技術、機器學習技術等，將整個生產效率提高。
第一代生產線的效率是1萬噸/100人，現在第五代生產線技術是4.8萬噸/43人，是過去的11倍。這樣的技術提高，使得質量更加穩(wěn)定了。因為美的是我的客戶，如果供貨不合格，他會退貨。我的穩(wěn)定性高了，他的退貨少了，我的產出效率就提高了。通過產出效率的提高，反過來進一步節(jié)能。本身能耗在下降，然后效率提高以后又進一步節(jié)能，使得我們的能耗較行業(yè)平均水平下降30%左右。（財富中文網）
編輯：徐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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