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制新冠疫苗能救印度嗎？
岳巍
2021-05-12
莫迪決定取消下個月的英國之行。原本，他將在G7峰會上提醒世界，印度有多重要。
關于這一點，在那之前，顯然全世界就已經都知道了，只不過是通過另外一種令人遺憾的方式。印度在全世界都以為疫情將要過去時提醒了一個殘酷現實：新冠病毒的邪惡與狡猾，以及它的“堅韌”程度超出人類的既有經驗。
5月11日，印度衛生部報告這個南亞次大陸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當日感染新冠病毒的病例數比前一天增加了329942例，因這一疾病死亡的人數增加了3876例。即便根據被普遍認為的較低的檢測率下得出的數據，印度當天的累計新冠病毒感染總數也達到2299萬，總死亡人數上升到258317人。
簡潔的數字背后是真實的人間慘劇。畫面帶來的感官刺激比數字更令人恐慌甚至絕望：烽煙四起的焚尸場，排隊購買氧氣瓶的家屬，還有那些因為氧氣供應不足而死亡的感染者。本周一，因為一輛盛裝氧氣的油罐車延遲抵達，在安得拉邦南部蒂魯帕蒂市一家公立醫院ICU中治療的11名新冠病毒感染者因呼吸窘迫死亡。
全球各國送來氧氣瓶和其他醫療設備支持印度度過危機，但是藥物和醫療設備短缺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醫生們不得不警告民眾不要使用牛糞來預防新冠病毒，也不要指望牛尿有這一功效。在古吉拉特邦，一些印度教信徒每周都會去一次奶牛飼養場，用奶牛的排泄物涂抹身體，希望能增強免疫力，或幫助他們盡快從新冠病毒感染中恢復。
與世界其他任何地方一樣，疫苗，是印度的救命稻草。但現實是，新一波疫情導致的接種需求的急劇增加，使得印度的疫苗生產能力承受嚴重壓力。印度疫苗生產全線告急，即便停止履行海外訂單中斷出口，仍然無法滿足國內的使用需求。印度血清研究所是全世界最大的疫苗生廠商，因為無法承受制造滿足14億人使用的新冠疫苗的壓力，CEO波納瓦拉（Adar Poonawalla）5月初已經帶著家人前往英國。
美國總統拜登現實承諾將向印度提供更多的用于生產疫苗的原料，接著又宣布支持全球豁免新冠病毒疫苗專利保護。這是美國在政府更迭之后由單邊重返多邊，并回歸世界舞臺中央，想要重新扮演領導者的舉動之一。拜登的表態，對發展中國家來說，聽上去是一件好事。
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譚德塞評價拜登的這一決定是“歷史性”的。譚德塞3月起就不斷游說各國和相關企業支持這種專利豁免行動，他認為這有助于提高產量，使窮國更容易獲得新冠病毒疫苗。依據世衛組織的估算，即便有了旨在保證窮國也能獲得足量疫苗供應的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COVAX），目前窮國也只得到了總產量20%的疫苗，這與他們的需求相比嚴重失調。
拜登支持疫苗專利豁免的表態，僅代表美國政府的立場，這一宣示還未得到立法機構的確認，不過對世衛組織來說，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勝利，因為美國的態度對其他國家的影響顯著。
但看起來并非如此，即便在富裕國家內部，對專利豁免也產生了分歧。法國總統馬克龍支持，德國總理默克爾則反對。
這意味著，擁有當前有效率最高的兩種新冠疫苗專利的兩個國家，對專利豁免的立場完全不同，盡管我們通常把當前這兩種mRNA疫苗稱為輝瑞疫苗和Moderna疫苗，但事實上，前者的技術來自德國的BioNTech。
實行專利豁免，對當前已經獲得緊急批準的多只疫苗的影響并不相同，其中受到直接沖擊的除了兩種mRNA疫苗，還有Novavax的蛋白重組疫苗。
Novavax疫苗因為其特殊佐劑而令其效率能夠趕超兩種mRNA疫苗，而兩種mRNA疫苗則直接被視為突破性的科學進步。
輝瑞已經公開表示反對專利豁免，“因為這并不能解決當前的疫苗短缺問題”，而回歸到科學層面，即便這些制藥企業公開了它們的疫苗專利，直接仿制也并非易事。比如，輝瑞公司發言人Sharon Castillo說，輝瑞疫苗BNT162b2需要19個國家的86個供應商提供280種生產原料。即便在美國本土，輝瑞疫苗的生產過程也需要經歷密蘇里、馬薩諸塞和密歇根三個州的工廠的流水線才能完成。
從這一角度來看，放棄專利，只是讓仿制藥工廠減少了前期的研發時間和研發費用，對生產出合格有效的疫苗沒有實質意義，也并不能直接增加當下的疫苗供應。而專利豁免的內容并不包括工藝細節，在疫苗這種對生產過程的精細化要求極高的領域，工藝細節的差異必然導致有效性的差異，其有效性也無法得到認證，這樣的疫苗，除了增加病毒傳播的新的不確定性，恐怕并不能產生正向的效果。
對輝瑞這樣的制藥企業來說，經濟收益當然會影響其作出的關于專利豁免與否的決策，但是它必須同時考慮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開放專利之后的責任問題。依據這一專利技術制造的疫苗，如果因為專利豁免而被仿制，仿制的疫苗在接種后出現問題，責任將如何判定，擁有技術的藥企，和仿制疫苗的藥企，誰應該承擔責任，這是制藥巨頭們必須未雨綢繆考慮清楚的問題。
與其糾結于專利豁免，不如加快現有產能的恢復和提高，因為印度疫情的火苗，已經燒到了眉毛。（財富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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