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新一代沙特人
為了謀求發展,Netflix正在與沙特阿拉伯前衛的影視制作商進行磋商,也為美國各大娛樂巨頭與石油大國之間欣欣向榮的合作關系掀開了新的篇章。然而,復雜的地緣政治風險依然是其無法回避的突出問題。
插圖來源:TIM MCDONAGH
排名: 第484位
Netflix
國家: 美國
2020 年營業收入: 250 億美元
當時正值利雅得(Riyadh)炎熱的夏末,氣溫高達110華氏度(約43.33攝氏度)。在位于沙特阿拉伯首都的一間交誼廳內,動畫工作室Myrkott的制片人和高管向一群嘰嘰喳喳的演員、插畫家和工作人員發放著比薩和沙拉。然后,他們將目光投向了大屏幕電視,準備查看一下Netflix最新發布的視頻資源,隨著午夜的時間從6月30日變成了7月1日,這些資源上架了。
工作人員一口氣看完了其新發布的8集動畫片《Masameer County》,這是他們在2020年9月與Netflix簽訂五年期協議之后制作的首部作品。根據這份協議,Myrkott將為這家流媒體巨頭創作阿拉伯語的原創電影和電視節目,而且其劇情必須貼近沙特民眾的生活。在數個小時的首映中,Myrkott的員工發現了更多值得慶賀的亮點:這部動畫以諷刺的視角審視了快速變化的社會,在Netflix的沙特最受歡迎電視節目榜單中名列榜首,而且在該地區多個國家的電視節目榜單里進入了前十名的位置。
就沙特的標準而言,在交誼廳吃比薩可以用寒酸來形容,畢竟沙特是全球最大石油出口國,掌握著巨額財富。然而,有鑒于沙特與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娛樂行業存在多層面的金融關系,此次首映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在這種金融關系中,數十億美元的雙向投資將這兩個巨頭的利益交織在了一起。合作的一方是沙特實際上的統治者穆罕默德·本·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王儲,人稱MBS。作為千禧一代(今年8月31日滿36歲),視頻游戲也是其愛好之一。沙特42%的GDP都來自于石油出口,而作為實現沙特經濟多元化的緊急舉措的一部分,MBS已經放寬了沙特在電影以及流行音樂的消費和制作方面持續了數十年的嚴苛管理。合作的另外一方是美國娛樂公司,其激進的形象與沙特的君主統治格格不入。然而,隨著流媒體的崛起,美國娛樂公司對新市場和內容的渴望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很少有公司比全球最大的流媒體平臺Netflix更加渴望新市場,該公司在今年首次登上了《財富》世界500強榜單。Netflix在約190個國家擁有2.09億會員,其無與倫比的覆蓋范圍為公司提供了巨大的影響力,不僅能夠左右世界對沙特的看法,也可以為內容創作商提供接觸阿拉伯語世界中最富有受眾的機會。致力于為美國科技公司進入沙特市場提供服務的、一家位于迪拜的政府關系公司The MENA Catalysts的首席執行官薩姆·布拉特斯(Sam Blatteis)說:“沙特娛樂經濟是一塊巨大、肥沃的土地,充斥著擁有巨大消費能力的青年人。”
Netflix并非是開墾這一市場的唯一美國公司。《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稱,華納音樂集團(Warner Music Group)在2月斥資近2億美元,收購了該地區最大的唱片公司、總部位于利雅得的Rotana Music的少數股份。影院所有者AMC則耗費約10億美元,計劃2030年前在這個國家開設100家影院。全球最大的主題公園運營商Six Flags[總部位于美國得克薩斯州大草原城(Grand Prairie)]與沙特政府開展合作,在距離利雅得約28英里(約45.06千米)處打造一座名為Qiddiya的巨型娛樂城。
與那些資本密集型投資相比,Netflix的沙特交易項目的交易總額并不大。(Netflix及其合作伙伴拒絕披露其價值;總的來說,Netflix稱,公司在2021年將在內容方面花費170億美元。)然而,公司擴張了其在阿拉伯語世界里的印跡。這個市場擁有4.2億人口,地域從摩洛哥一直延伸至阿曼,是Netflix異常重要的舞臺,其用戶和營收增長如今在美國之外占據著主導地位。Netflix資助拍攝的節目亦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它凸顯了外國人對沙特的保守文化的看法,而這在以前是很少見的。
去年10月,也就是在與Myrkott達成協議的一個月之后,Netflix與另外一家總部位于利雅得的制片商Telfaz11達成了一項五年期交易。與Myrkott一樣,Telfaz11數年來一直在其YouTube頻道上上載以年輕人為受眾的劇情電影;在沙特,很少有其他平臺能夠播放這些內容。如今,公司將制作和開發8部即將在Netflix上映的影片。從2019年開始,這家流媒體巨頭便加快了其爭奪沙特內容的步伐,推出了一系列的電視劇和電影,有幾部則關注了社會規范帶來的沖突。去年,Netflix發布了原創的沙特劇集《私語》(Whispers),講述了一個家族企業的黑暗秘辛,由知名沙特女電影制作人哈娜·阿爾·歐馬爾(Hana Al Omair)執導。Netflix的中東、北非和土耳其內容獲取總監努哈·艾爾·塔耶布(Nuha El Tayeb)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對《財富》雜志表示,她在重點搜尋女電影制片人。“沙特的人才很出眾。”她說。
這里也可能存在巨大的道德和公共關系陷阱。沙特的統治者長期以來一直都是激進分子和政客的猛烈抨擊對象,原因在于其人權問題,他們對女性自治權的限制(其中有一些規定,例如禁止女性駕車,該禁令在近期才得以解除),以及也門久而未決的軍事活動。自《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的專欄作家賈邁勒·卡舒吉(Jamal Khashoggi)于2018年10月慘遭恐怖謀殺之后,美國中央情報局(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給出了結論,此事得到了MBS本人的首肯。(沙特當局因為卡舒吉的死亡而逮捕了8名沙特人;MBS否認自己此前對任何事情知情或曾經參與其中。)
娛樂公司面臨的問題在于,沙特市場是更加重視自己的承諾還是更看重其聲譽面臨的風險,在這里,商業必須為政治讓路。這是西方企業在過去數十年來一直慣用的制衡舉措,而且獲利頗豐。不過,此舉也讓公司的領袖羞于面對媒體。Netflix拒絕讓高管們討論其沙特計劃。(當被問到為什么公司不愿意討論這一點時,一名公共關系代表堅持認為:“這一點毫無爭議。”)AMC、Six Flags以及本文中提到的其他企業的代表要么拒絕置評,要么對多個請求不予回應。主管投資策略的沙特官員承諾參加采訪,但隨后又開始保持沉默。
然而,這里的機會是不言而喻的。沙特有3,400萬人口,其中約三分之二都在35歲以下,甚至比MBS都年輕。他們的可支配收入要高于約旦、埃及和其他人口較多的阿拉伯語國家。在他們所居住的沙特,互聯網滲透率約為95%,高速無線網十分普及。Netflix自2016年便進駐了沙特,在這個怪異的世界中十分顯眼。Myrkott公司一名32歲的高管阿米爾·阿布-埃爾哈伊加(Amer Abu-Elhaija)稱:“它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就像是,我有手機,既喝茶,也喝咖啡,而且還注冊了Netflix的賬號……這是新沙特人。”
就在不久之前,娛樂行業還幾乎將沙特拒之門外。當我于2017年10月在沙特進行報道時,那里的電影院已經歇業近35年的時間。沙特長期以來奉行的是瓦哈比教派(Wahhabi Islam)保守的教義,在這些教義看來,電影和世俗音樂都是詛咒。數萬青年人不得不搭乘飛機,前往附近的迪拜,或者驅車前往鄰國巴林,才可以參加迪斯科舞會,或者觀看好萊塢電影。在當時酒店大堂一邊喝茶一邊進行采訪時,一位消息人士指著屋頂對我說,即便喇叭里放的背景音樂也是最近才放開的。
在王儲的統治下,沙特正在迅速發生著變化。當MBS于2015年從其父親薩勒曼國王的手中接過統治權時,他的首要任務就是打破經濟對原油的過度依賴。他聘請麥肯錫(McKinsey)的咨詢師制定了一個宏偉的策略,名為“2030愿景”(Vision 2030),意欲在2030年實現GDP的翻番,并創造600萬個工作崗位。該計劃呼吁大規模地發展私營企業,打造醫療保健、物流和其他行業,并創建全新的旅游和娛樂行業。
在這個因為文化專制而知名的國度,娛樂行業的突破成為了一些媒體最大的頭條。2018年4月,該國由AMC經營的首家新影院在利雅得開業,放映了迪士尼(Disney)旗下子公司漫威(Marvel)宇宙標志性的作品《黑豹》(Black Panther)。AMC的首席執行官亞當·阿倫(Adam Aron)對出席首映式的沙特貴賓說,這部票房佳作講述的是“一位青年王子如何改變一個偉大的國家。對今天出席的一部分人來說,這個故事應該并不陌生。”如今,沙特已經開設了數十家影院,通常都是爆滿。阿倫在2019年稱,AMC位于利雅得的影院的業務量是其美國或英國同等規模劇院的11倍。
此外,沙特政府首次允許公眾去觀看現場流行音樂會。2019年的韓國流行音樂巨星BTS演唱會,6萬人的沙特國家體育館座無虛席;瑪麗亞·凱莉(Mariah Carey)和黑眼豆豆(Black Eyed Peas)亦在沙特舉辦了演唱會。政府當局還啟動了Six Flags的Qiddiya娛樂城建設,這是一個占地129平方英里(約334.11平方千米)的娛樂和體育綜合體,其規模是迪士尼樂園(Walt Disney World)的兩倍。沙特官方稱,光Qiddiya的基礎設施就將耗費80億美元的資金。
新冠肺炎疫情放緩了沙特娛樂行業擴張的步伐,但它并未阻止該國在國外尋求發展機會。2020年3月和4月,即便在原油價格一落千丈、沙特經濟急劇萎縮的情況下,沙特央行(Saudi Central Bank)向公共投資基金(Public Investment Fund)撥款400億美元。該基金是沙特巨型主權財富基金,總資產額高達4,000億美元,由MBS擔任主席。此次撥款的主要目標是:以疫情抄底價購買美國股票。該基金的管理者亞瑟爾·阿爾-魯馬延(Yasir Al-Rumayyan)在當時對投資者說:“我想大家并不愿意浪費危機所帶來的機會。”
2020年4月,該基金向全球最大現場活動娛樂公司Live Nation注資5億美元,并借此持有了該公司5.7%的股份。去年12月,公共投資基金宣布對美國的電子游戲公司Take-Two Interactive、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和藝電公司(Electronic Arts)投資30多億美元。對于這些有望滿足沙特青年人消遣需求的公司,該基金突然在一夜間便持有了其可觀的股份。美國駐沙特的一名前外交官大衛·朗德爾(David Rundell)說,在疫情背景下,“人們都在說此舉并不是好主意,十分魯莽。但從當前來看,MBS就是一位天才。”大衛·朗德爾撰寫了介紹MBS改革的書作《是愿景還是海市蜃樓:處于十字路口的沙特阿拉伯》(Vision or Mirage: Saudi Arabia at the Crossroads)。
沙特的實體公司也開始更多地持有影視公司的股份。公共投資基金在2020年5月購買了迪士尼價值近5億美元的股份;去年12月,一家獲政府支持的沙特銀行向AGBO注資5,000萬美元。AGBO是約瑟夫·羅素(Joseph Russo)和安東尼·羅素(Anthony Russo)兄弟二人成立的制片公司,他們導演了史上最熱賣的電影之一 ——《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Avengers: Endgame)。這些投資意味著沙特在打造長期合作方面邁出了新步伐,而此前這種合作遭到了地緣政治的干擾。
2018年4月,MBS及其隨從包下了比佛利山莊(Beverly Hills)的四季酒店(Four Seasons Hotel),舉辦了好萊塢高管云集的“沙特娛樂行業未來峰會”(The Future of Saudi Arabia's Entertainment Industry)。很明顯,這個未來與洛杉磯是分不開的。這位王儲還參加了福克斯公司(Fox Corp.)的董事長魯伯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在位于貝萊爾(Bel Air)的公寓舉行的宴會。兩天后,他出席了布萊恩·格雷澤(Brian Grazer)的家宴,其他賓客包括亞馬遜(Amazon)的杰夫·貝佐斯(Jeff Bezos)、迪士尼當時的首席執行官羅伯特·艾格(Robert Iger),以及影響力機構William Morris Endeavor的負責人阿里·伊曼紐爾(Ari Emanuel)。
此次交流會的規模不可謂不龐大,而且交易的輪盤也因此而開始轉動。然而,6個月后卡舒吉的死亡讓所有談判戛然而止。這名記者是MBS的公開批評者,被謀殺于沙特駐伊斯坦布爾的總領館。所有證據都指向了沙特政府,而后者卻將故意殺人罪推到了“暴力特工”的頭上。在隨后的討伐聲中,伊曼紐爾切斷了與沙特的合作,將4億美元的投資返還給了公共投資基金。顧問伊萬·雅科夫列維奇(Ivan Jakovljevic)說:“大量的談判都暫停了。”伊萬致力于為與沙特打交道的科技與新創企業提供咨詢服務。
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政府對一些涉嫌謀殺的沙特官員實施了制裁,但譴責MBS的國家卻是少之又少,而且在沙特經營的大量跨國公司的業務也沒有受到多少實質性的限制。如今,在近三年的時間以及無數輪新聞報道周期過后,對卡舒吉事件的憤怒開始消退。前外交官朗德爾說:“從長遠來看,我覺得賈邁勒·卡舒吉事件無法阻止投資的步伐。”
對美國公司來說,這種道德和利潤的不和諧共存現象并不陌生。數十年以來,有鑒于沙特的龐大的原油儲量以及雙方在打擊伊朗方面所組成的聯盟關系,美國一直認為沙特君主制對其自身的利益至關重要。對反對君主制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已經成為了其家常便飯。科技公司顧問薩姆·布拉特斯將這一局面與一些非美國企業領導人對美國的感受進行了對比。身為美國人的布拉特斯說:“雖然我在美國做生意,但這并不意味我會同意非法無人機突襲以及設立關塔納摩灣(Guantánamo Bay)海軍基地。”最終,他還表示:“只有心懷信用責任的公司才能夠在新興市場勝出。”
商業領袖對勝利的渴望在1月得到了充分的展現,當時,他們蜂擁至沙特未來投資計劃(Future Investment Initiative)年度大會,該會議又被西方媒體稱為“沙漠達沃斯”。2021年的會議云集了無數的頂級美國企業大拿,包括迪士尼的現任董事長艾格、黑石(Blackstone)的首席執行官蘇世民(Steve Schwarzman)以及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的首席執行官蘇德巍(David Solomon)。也有一些人通過網絡參加了這場為期兩天的盛會,還有人飛往利雅得與政府官員會面。在線娛樂專題討論組嘉賓包括AMC的阿倫、YouTube的首席商務官羅伯特·金茨爾(Robert Kyncl),以及好萊塢電影制作和發行商STX Entertainment的首席執行官鮑勃·西蒙茲(Bob Simonds)。會后,西蒙茲對《倫敦泰晤士報》(Times of London)表示,他已經告訴多位電影明星自己參加了沙特的會議。“他們對此沒有意見。”他說。
一些娛樂內容創作商和消費者則沒有這么樂觀。2020年7月,MBS宣布,沙特將贊助《英雄聯盟》(League of Legends)的歐洲錦標賽。這款超級火爆的電子競技游戲的版權方為騰訊旗下的公司Riot Games,總部位于美國洛杉磯。然而,在玩家于社交媒體上表達了其憤慨之后,Riot在不到24小時內取消了這一交易。
不過,此類反對更多的是一種特例而不是規則。很少公布其拍攝地的電影制作商開始第一次在沙特進行拍攝。在今年早些時候上映的羅素兄弟的電影《櫻桃》(Cherry)中,多個場景便取自沙特古老的荒漠城市埃爾奧拉(AlUla)。為取代在阿富汗的拍攝工作,即將上映的諜戰片《坎大哈》(Kandahar)預計將在2021年的晚些時候在沙特拍攝,而且該影片的資金部分來自于沙特媒體巨頭MBC。
今年12月,沙特官員將在吉達(Jeddah)舉辦首屆“紅海電影節”(Red Sea Film Festival),由制片人穆罕默德·阿爾·圖爾基(Mohammed Al Turki)負責。現年35歲的圖爾基在好萊塢組建了其事業。他在7月出席戛納電影節(Cannes Film Festival)時說:“我們正在起草一個極好的稅收優惠計劃,以吸引所有這些制片人來沙特拍攝。”在戛納電影節上,沙特政府出資贊助設立了一個展臺,用于展示其電影產業。“我們將籌劃更多的電影。”
盡管一路順風順水,但一些電影和電視劇的制作商對沙特的工作氛圍感到擔憂,因為沙特的政治敏感性可能會限制其故事的內容。最近的兩起事件——均涉及卡舒吉的死亡——更是助長了這一焦慮情緒。
首先,Netflix在2019年撤回了電視劇《愛國法案》(Patriot Act)其中的一集[這是一個新聞式的喜劇,由哈桑·明哈杰(Hasan Minhaj)主演],原因在于沙特抱怨其中有一幕講的是明哈杰譴責卡舒吉的謀殺。這一集僅在沙特下架,而且Netflix稱,當地法律對公司提出了這一要求。從容的明哈杰在新一集伊始對其觀眾說:“這是《愛國法案》,在沙特又被稱為錯誤404——頁面丟失。”
然后在2020年1月,講述有關卡舒吉死亡事件的紀錄片《持不同政見者》(The Dissident)在圣丹斯電影節(Sundance Film Festival)上映。導演布萊恩·福格爾(Bryan Fogel)此前的作品、講述俄羅斯興奮劑丑聞的《伊卡洛斯》(Icarus)曾經獲得過奧斯卡獎(Oscar),而且這部新作也得到了好評。然而,這部紀錄片卻未能廣泛發行,最終成為了僅供點播的電影。福格爾認為,大型發行商因為害怕得罪潛在的沙特合作方而放棄了《持不同政見者》。他對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說:“我們連1美元都沒有拿到,更何況是100萬美元。我們看到,隨著這些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他們在影片的選擇上,包括在內容的選擇上,變得越來越四平八穩。”
盡管如此,至少還有一群影視制作者甘愿去冒一些風險:那些將內容放在Netflix上放映的沙特人。
Myrkott的動畫劇集《Masameer County》便采用了一種近乎原始、黑線勾勒的卡通美學渲染方式,盡管看起來人畜無害,但這部動畫還是附帶了一份免責聲明,強調這部動畫的受眾并非是兒童。這部動畫以一種尖銳但又往往十分搞笑的方式,審視了獨裁統治體制下的生活,并且對當權者進行了抨擊。在動畫的第一集,一位超級有錢的沙特人為了購買冰淇淋而溜出了自己的宮殿,但隨后遭到了綁架。綁匪們將其帶到了癲狂的領導者面前,任其批判。這位領導者對其忠誠的觀眾說:“面對西方及其仆從的鎮壓力量,我們將確保其自食其果。”這一幕似乎明顯地揭示了多年來(在Netflix和亞馬遜Prime廣泛鋪開之前)一直霸占著沙特國家媒體的民族主義思想。
Netflix的另外一部Myrkott作品《Masameer: The Movie》于2020年在沙特電影院上映,依然諷刺了沙特存在的諸多偏見。電影的主角是一位名叫達娜(Dana)的瘦小女孩,她是一名神童工程師,致力于為沙特權貴打造機器人;這名權貴是一位易怒的性別歧視者,他抱怨說機器人沒有他所想要的發達肌肉。在卡通世界階層的頂端是一位肥胖的傻瓜,戴著超級英雄的斗篷。他問達娜:“你會做飯嗎?”,并希望為她安排一份實用的工作。達娜回答道:“不會”,并覺得這個問題相當愚蠢。
這是一部適合家庭觀看的電影,其目的并非是為了抗議。然而,我們無需告訴沙特年輕人這些角色都代表了什么。它描述的這個社會由男權主導,而且依賴于民眾對皇室的忠誠。面對渴求性別平等、放寬嚴苛規范的新一代,沙特皇室也在努力地與時俱進。
沙特制片公司Telfaz11的42歲的聯合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阿拉·尤素福·法丹(Alaa Yousef Fadan)說:“原油和激進主義并非是我們的全部。”他說,當Netflix于2019年第一次找到法丹時,他向這家公司展示了六部還未發布的短片。Netflix當即買了下版權,并將其打包成一個劇集,名為《沙漠里的六扇窗戶》(Six Windows in the Desert)。電影中前衛虛構的人物對那些令人擔憂的問題進行了討論,包括有關約會和性的保守命令。這些電影罕見地窺視了普通沙特人的生活。法丹說:“這里不僅僅是遭到誤解的問題,而是整個世界根本都沒有看到我們。”
與其他的沙特電影和電視節目一樣,Telfaz11的電影為沙特的全球形象構建了一個充滿活力的替身。問題在于,這類娛樂節目是否始終都是“替身”,還是說它將更加接近沙特人真實的一面,而沙特民眾都希望社會可以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得更加開放,并獲得更大的影響力。這個問題為Netflix以及整個娛樂行業提供了一個在這個長篇幅劇本中發揮主導作用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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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交易
新冠肺炎疫情導致的經濟中斷引發了沙特對美國公司投資的激增,反之亦然。出現這一趨勢的原因在于,沙特希望通過此舉來實現其股票資產組合及其原油依賴型經濟的多元化。
逢低買入藍籌股
由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儲擔任主席的沙特公共投資基金持有約4,000億美元的資金。在2020年春季,該基金花重金購入受疫情嚴重沖擊的美國公司股票,使其美國資產組合增長了三倍多,達到了98億美元。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報備文件顯示,該基金對一些行業巨頭的注資額達到或超過了5億美元,這些公司包括波音(Boeing)、花旗集團(Citigroup)、迪士尼和萬豪(Marriott)。該基金隨后出售了這些股票,應該是獲利頗豐,然后又購入了動視暴雪和Take-Two Interactive這類視頻游戲制作商的股票。該基金當前的美國資產組合價值約為150億美元。
雙管齊下
沙特公共投資基金在新冠肺炎疫情開始之前出售了其在特斯拉(Tesla)的大部分股份,錯過了該汽車制造商股價的飆升。然而,其對特斯拉的加州競爭對手Lucid Motors的29億美元的投資,有望在剛剛投產的Lucid通過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上市之后,獲得200億美元的利潤。該主權基金目前有60%的Lucid股份。沙特政府還希望Lucid可以在沙特建廠。該基金購買了Uber公司約4%的股份,按美元計算,這是其在美國最高的單體項目投資,這部分股份在7月底的價值達到了35億美元。
2020年3月,位于邁阿密的嘉年華游輪公司(Carnival)封存了其100多艘游輪,其營收亦降至零點。公共投資基金收購了其4,350萬股股份,成為了該公司的第二大股東。
大型科技公司擴張沙特業務
與全世界的其他地區一樣,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沙特的在線服務需求,而美國科技巨頭亦注意到了這一點。2020年12月,Alphabet宣布與國有石油巨頭沙特阿美(Saudi Aramco)達成協議,為企業客戶創建谷歌云(Google Cloud)合資企業。3月,亞馬遜稱,作為其電商業務在沙特大規模擴張的部分舉措,公司將在沙特聘用1,500名員工。據稱,這兩項交易都已經完成了協商工作,但它們在2018年曾經一度被擱置,因為當時持不同政見的記者賈邁勒·卡舒吉遭到了謀殺,而卡舒吉的雇主《華盛頓郵報》早在2013年便被亞馬遜的創始人杰夫·貝佐斯以2.5億美元的價格收入了囊中。
譯者:馮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