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6日,知名愛國企業家、第9屆至第11屆全國政協常委何鴻燊博士逝世,享年98歲。
對于富豪的逝世,我們往往會關注其身后巨額的財產如何分配,例如香港新鴻基地產創始人郭得勝家族的財產分配最后引得兄弟反目,家族爭產風波持續超過10年;前香港女首富龔如心的兩次遺產紛爭,最終讓其家族顏面掃地,家族產業發展也大受拖累。
人生短暫,世事無常,對富豪家族來說,在身體健康時能夠對身后的傳承進行提前安排規劃,避免家族因為內部的紛爭而解體,已經成為越來越多富豪家族的共識。
家族財富傳承需要進行頂層結構設計
家族財富傳承在歷史上最早是通過“子承父業”這種繼承形式來實現的,近代社會最早通過系統性工具進行家族財富傳承的案例出現在英國,而美國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家族通過設立家族辦公室的形式進行家族事務管理和傳承,標志著現代家族財富傳承工具的誕生。在當代社會,家族財富的組成形式高度復雜,不僅包括創造現金流的實體產業,還包括不動產、股權投資、金融資產甚至藝術品等類別,同時在資產所屬的地域上也逐漸全球化,簡單的繼承會面對高額的遺產稅以及不同地區法律事務上的繁瑣手續,甚至由于后代們的觀念不一致,導致家族分崩離析,從而讓家族企業經營也受到影響。
大量的研究數據表明,代際傳承會讓家族企業的價值受到損害。以新加坡、臺灣、香港等國家和地區的數據顯示,代際傳承會使得企業價值縮水56%。一方面,第一代創富者具有的某些獨一無二的管理能力和豐富的社會資源無法得到有效傳承;另一方面,傳承之后的繼承人利益爭奪會讓企業價值受到損失。
面對這樣的挑戰,以家族辦公室為代表的專業機構需要通過頂層設計來構建標準化的體系。當一個家族需要規劃自身的財富傳承時,首先需要為家族進行綜合性的分析判斷:家族對財富的長期規劃是怎樣的?家族的財富版圖邊界在哪?家族是否已經建立了共同的家族文化“徽章”?家族對子女的職業有無規劃?是否某些家族成員有一些潛在的風險點會導致家族財富受到影響?諸如此類的問題,如果我們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就很容易會因為缺乏系統性的規劃而導致新的問題爆發。
以一個國內企業家家族的案例來看,該家族既擁有實體企業,也擁有大量的金融資產,同時家族成員眾多,還包含有二婚等情況。在為這樣的家族設立傳承規劃時,我們就需要先“翻譯”家族的財富傳承需求,以及“勾勒”家族的財富版圖。
該家族希望培訓實體企業盡快上市,同時向往“分家不分業”的治理形式,因此家族辦公室需要根據客戶的訴求進行規劃,在風險經營上,既要防止企業風險傳導至個人,又要防止個人風險傳導至企業。一個可行的做法是通過設立家族信托控股上市公司,股東將股份合并成一份注入家族信托,原家族成員股東作為受益人按照固定比例享受收益(例如上市公司的分紅)。通過這樣的形式,家族成員原先所持有的股權雖然從形式上喪失,但依然可以享受企業經營的分紅。
另外,該家族希望妥善安排后代們的生活,這時候家族辦公室則需要通過設立執委會來支持家族運營。執委會首先需要明確家族的“精神徽章”,這是未來家族能夠長久凝聚的根本,其次是對于后代的發展規劃,如果家族希望長期經營家族產業,則需要選擇合適的后代進入企業鍛煉;如果后代有自己的職業規劃或者創業規劃,就需要通過家族創業基金會的方式予以支持。
家族現有的金融資產雖然數額巨大,但也最容易通過條款來約束,金融資產亦可以通過家族信托的方式進行分配,若需要對后代的消費有所限制,或者對婚姻關系有所約束,家族信托則可以設定“受益人僅可以享受收益分配但無權使用本金”這樣的條款。
最終進行頂層設計的家族財富構架不但可以保證家族企業不再受到“分家分業”的干擾,也能夠為后代提供充滿保障但同時也充滿限制的生活環境,以鼓勵后代可以持續努力,將家族財富經營壯大。
慈善是家族留給全人類的財富
隨著子孫們開枝散葉,后代每一個人所擁有的財富在大部分情況下會比第一代少很多,我們已經不能記得在100年前世界最富有的那群人當時到底擁有了多少財富,但這些家族有沒有其他可以被人類所記憶的內容呢?那就是慈善。
談起當今中國最好的醫院,我們認為非協和醫院莫屬。而這所醫院是由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捐贈建立的,經歷了近百年的風雨。協和醫院救死扶傷,為人類健康生活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即使洛克菲勒的后代不會再像他的祖輩那樣富甲天下,醫療體系建設對于全人類的貢獻也是一份更寶貴的家族財富傳承。包括比爾及梅琳達?蓋茨基金會,他們致力于解決污水對人類社會發展的影響,旨在消除世界發展的不平衡。或許人們會逐步忘記蓋茨曾經是世界首富,但是他將財富傳承給了地球村的每一位居民。
同樣,何鴻燊博士曾經多次向國家捐贈,國家游泳中心亦是他捐資建設的。國內的包玉剛圖書館、田家炳學校,這些都是中國的富豪家族為中國社會進步所遺傳下來的寶貴精神財富,家族的子孫們可以驕傲地提起,這些學校和場館都是祖輩手中的杰作。相比有形的家族財富,無形的精神財富更容易得到更長久的流傳。
在中國,慈善事業雖然發展時間較短,但其為中國社會的均衡發展做出了重大的貢獻。與歐美家族慈善事業發展相比,中國在稅務政策等方面目前沒有明顯優勢,這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慈善事業的發展。如果未來在財富傳承的稅率方面有一些系統性的調整,中國的家族慈善事業也必然會得到快速發展的機會。
中國家族財富的傳承迎接新的挑戰
歐美系統性的財富傳承大約從工業革命時期便開始,距今已有超過百年的發展歷史,而相對來看,中國的財富階層主要是在改革開放之后剛剛誕生,因此基本現階段面對的是第一代的財富傳承問題。一方面,中國的新富家族對財富傳承的需求十分旺盛;另一方面,由于缺乏標準化的體系建設,很多新富家族依賴“民間智慧”進行傳承,摸索適合自己的方法。因此,中國家族財富傳承的挑戰便是如何使用標準化、規范化、系統化的思維和工具,引導家族進行正確的財富傳承。
我們發現,由于某些過往經歷,中國的新富家族普遍擁有“不愿付費”、“過度自信”、“不愿放權”、“不相信專業人士”的共同點,這對中國家族財富傳承來說是一個嚴峻的挑戰。中國本土的家族辦公室不但要系統性地考慮客戶的需求、全球化導致服務的復雜度,打通境內外的機構聯動,提升服務能力;同時還要從傳統的銷售“自家產品”向“為客戶資產配置選擇產品”的角度轉型。通過完成以客戶需求為導向的服務來建立客戶信任關系,推動家族財富順利傳承。
此外,家族財富的投資期限一般比較長,對于支持中國科技研發迭代的投資來說,家族財富比較適合支持這類企業的發展;同時,家族財富在一些社會影響力投資領域也有其助推經濟長期發展的優勢。中國經濟長期發展轉型,未來持續增長的動力來自于內部5億農村居民的收入提升和消費需求增加,在這些領域里,具備長期投資時間特征的家族財富都是可以助力中國經濟長期高質量發展的。中國未來依然是全球經濟持續增長的中心,因此對中國的經濟發展要充滿信心。依托家族財富投資的長期時間軸的特點,在中國的長期經濟發展領域提供資源配置,可以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共贏。從而享受新的人口紅利。
對富豪家族來說,只有更早制定財富傳承規劃,從更高的視角審視自己的財富全貌,胸懷更加開闊一點,更加信任真正專業機構專業人士的工作,才能通過家族和家族辦公室的共同努力,讓家族財富傳承更加系統化、標準化。這樣做不僅可以確保家族“基業長青”,同時也能夠將“家族精神”傳承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財富中文網)
作者簡介:吳飛是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CAFR-凱銀聯合研究實驗室主任;張茜是CAFR-凱銀聯合研究實驗室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