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人類將如何出行？
財富中文網
2023-04-07
圖片說明：3月30日，廣州?！敦敻弧啡蚩萍颊搲F(xiàn)場。三位嘉賓從左至右依次為如祺出行首席運營官韓鋒；滴滴自動駕駛公司首席運營官孟醒；沃飛長空總裁兼首席科學家郭亮。
隨著城市擁堵問題的凸顯，科技如何解決城市交通痛點，讓出行變得美好？交通工具的新四化——電動化、網聯(lián)化、智能化、共享化，代表著交通工具與信息、能源的連接組合，將推動未來出行場景的巨大變革。2030年，2050年，人類將如何出行？未來出行將是怎樣的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自動駕駛出租車、“打飛的”何時能進入大眾生活？
3月30日，在2023 年《財富》全球科技論壇“未來出行”分論壇上，《財富》中國高級編輯王坤祚就以上話題，對話出行領域的三位代表——如祺出行首席運營官韓鋒；滴滴自動駕駛公司首席運營官孟醒；沃飛長空總裁兼首席科學家郭亮 。
以下為編輯后的對話實錄。
王坤祚：出行方式的每次迭代，都會帶來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的一些變革。從馬車時代，到汽車、飛機，再到現(xiàn)在的自動駕駛，每當有新的交通工具出現(xiàn)，我們都會以審慎的目光評估它，是否安全，比以前更快嗎，需不需要花更多的錢？所以對未來出行的想象，可以從安全、效率、成本這三個方面展開。我想從今天的探討中得到答案，未來的美好出行有哪些值得期待的地方？將在什么時間，以什么形式來實現(xiàn)？
我們首先聊聊安全。自動駕駛汽車的安全性，最考驗的是1%以下長尾場景的應對能力。滴滴Robotaxi（自動駕駛汽車）在復雜環(huán)境下的駕駛能力現(xiàn)在怎么樣？孟總現(xiàn)在乘坐滴滴的無人車，可不可以放心、安心地小憩片刻？
孟醒：整個行業(yè)在做Robotaxi時，90%的精力都在解決安全問題，這是第一道門檻。除了最基礎的頭部場景和高頻出現(xiàn)的場景，其實最難的是想象不到可能會遇到哪些場景，以至于我們無法預先為這些場景進行訓練和調整。我們的訓練樣本永遠是有限的，雖然它變得很龐大。
在安全訓練的路上，我們經歷了幾個過程。第一，我們相信用暴力的大量數(shù)據(jù)，總是能覆蓋到足夠多的長尾場景，使得我們從概率上可以解決大多數(shù)的問題。我們一直在做路測，在路測之上又做了比路測高一兩個數(shù)量級的仿真規(guī)模，不斷優(yōu)化路測能力、優(yōu)化仿真，使安全這件事變得越來越好。
第二，我們逆向去想，能不能在不見過所有長尾場景的基礎上，依然可以把長尾場景處理掉。其實，一個人學開車，從生手到出師是20小時的時間，人在20小時可以見到的場景是非常有限的，尤其是前10個小時都不敢上路，但是到20小時結束之后，已經可以處理大多數(shù)場景問題。除了人的迭代和增強學習的能力，以及具備常識以外，本質上人學會的不只是看所有的場景，而且知道沒遇到的場景應該如何預先性判斷。
用大量的數(shù)據(jù)正向解，并且用一些方法逆向防范沒有出現(xiàn)過的場景，兩者加在一塊，今天自動駕駛的安全已經達到相對好的標準，今后可以達到更好的安全標準。我們和同行們，都在逐步嘗試讓安全員離開車，走到后臺。滴滴Robotaxi在廣州已經實現(xiàn)了主駕駛上沒有安全員。
王坤祚：如祺出行去年在廣州開始了有人駕駛與自動駕駛的混合運營，試點運營這一段時間，用戶體驗的反饋怎么樣？
韓鋒：作為廣汽集團旗下的出行平臺，如祺出行更加多的是針對商業(yè)化落地場景方面的配套。其實現(xiàn)在L4或者是往上的自動駕駛技術，解決的是把司機的駕駛能力抽走這么一件事情，當然這個事情足夠難。作為一個網約車平臺，司機對我們的價值，除了會開車，還承擔了很多安全相關的監(jiān)管，承擔了很多乘客服務。
去年開始，我們和合作關系非常緊密的伙伴——小馬智行，在廣州南沙區(qū)開展了混合運營。目前在路上跑的Robotaxi有60多輛。我們把有人的網約車和Robotaxi放在一起運營，通過更加客觀的AB test，看一下這種運營模式下，兩者對乘客的感知、對乘客的運營體驗都是怎樣的。60多輛，車隊的規(guī)模，對一個出行平臺來說非常小，但對我們來說，不是一個商業(yè)化落地的階段，更多是積累運營經驗，拿到乘客實實在在的反饋，進一步和車廠、自動駕駛公司一起看看，這里面有什么優(yōu)化的空間。
目前階段的Robotaxi，還不能做到從任意的A地到B地，只能固定的A點到B點。但是對真實出行的乘客來說，我希望從A到B，而不是從0.8A到0.8B。在這一階段，作為擁有龐大真實出行場景的平臺，我們和自動駕駛公司在合作的過程中，通過真實的數(shù)據(jù)反哺，可以明確在什么地方應該增加上車和下車點。我們希望逐步提升乘客的出行體驗，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另外，如祺去年發(fā)布了首個Robotaxi混合運營的監(jiān)管平臺和車輛管理平臺。之所以要做混合運營的監(jiān)管平臺，一是我剛才說的要做AB test，第二是面對海亮的出行需求和場景，平臺需要能夠挑得出來——什么樣的訂單該派給有人車，什么場景下派給Robotaxi，派給哪一家Robotaxi。出行平臺未來要兜得起Robotaxi商業(yè)化運營，這是非常核心的一點。
之所以做Robotaxi的車輛管理平臺，是因為網約車之前有司機幫忙做車輛管理，Robotaxi去掉司機之后，怎么充電、怎么維保、怎么清潔，這一切都需要有一套自動化工具做監(jiān)測、做閉環(huán)，通過車輛管理平臺把Robotaxi整體的運營成本降下來，這是我們的目的。
王坤祚：沃飛長空在打造的產品——飛行汽車，是大家特別期待的一種交通工具，從安全、效率等出行需要考慮的因素來看，為什么飛行汽車值得期待？
郭亮：在這里也和大家澄清一個概念，實際上飛行汽車并不是讓汽車飛起來。因為要同時滿足汽車安全行駛的標準和航空相關標準，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我們現(xiàn)在經常聽到的飛行汽車，其實是eVTOL——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
為什么說eVTOL可以帶來革命性的變化？主要是依托于新能源。剛才有專家提到新能源車進入下半場，而對于整個eVTOL行業(yè)來說，eVTOL才是整個交通系統(tǒng)或者載具電動化的下半場，而這個下半場還沒有開始。我們如果把eVTOL看作是一個交通工具，從產業(yè)鏈、自動駕駛的技術架構，再到其他方面，它更接近新能源汽車，一定程度上遠離了傳統(tǒng)的航空產業(yè)。而正因為電動化帶來的核心優(yōu)勢，可以讓eVTOL的安全性達到十的負九次方，也就是達到目前干線民航客機的水平。
王坤祚：從二維平面到三維空間的自由移動，可以不再為地面的擁堵而煩惱，這確實非常值得期待。但是從成本上來看，飛行汽車能不能“飛入尋常百姓家”，“打飛的”可以成為一個大眾化的出行方式嗎？
郭亮：給大家?guī)硪粋€信息，明年夏天的巴黎奧運會，巴黎將成為第一個實現(xiàn)市內“打飛的”出行的城市。在巴黎運營這項業(yè)務的，是德國公司Volocopter，和我們（沃飛長空）有著非常深度的合作。
直觀地講，eVTOL在商業(yè)化的早期，價格是直升機出行的1/3到1/5區(qū)間。隨著規(guī)模化的發(fā)展，價格是網約車專車的2-3倍，比如‘打的’要花費100元，‘打飛的’只需要300元。同時，“打飛的”在時間效率上的節(jié)省是非常明顯的，在典型的城市交通場景下，可實現(xiàn)5倍左右效率的提升。
王坤祚：這樣的定價，感覺還是比較親民，也許能夠被更多人所接受。我們再回到Robotaxi的商業(yè)化。滴滴自動駕駛從目前的示范性運營到規(guī)?；涞仄占?，還要經歷怎樣的過程？
孟醒：剛才我說整個行業(yè)90%的精力都是圍繞安全，那么和安全平行發(fā)生的是什么，安全之后是什么？是效率。車可以很安全，但不能開得很慢。比如在紅綠燈路口，其它車都過去了，Robotaxi還停在原地。雖然安全了，但是乘客不坐。效率之后，是乘客體驗，不能有太多急剎、急轉，或者站點需要足夠多。這三件事情達到了，我覺得就達到單車合格的網約車產品。
再往上是成本和規(guī)模。運行一個50輛車、100輛車的無人化車隊，和運行1萬輛車是完全不一樣的。后期有運維等一系列事情，這些事情也需要有技術手段來 解決。
對于滴滴和如祺來說，可能已經有這樣的平臺，規(guī)?；呀涍_到了一定程度。對于其他公司來講，要搭建平臺，把網約車公司所做的事情，用戶獲取、留存等等，從頭開始做一遍。
我是從自動駕駛公司和網約車平臺公司的視角來看，因為滴滴自動駕駛是兩者皆有，所以我覺得Robotaxi的普及，大致分剛才說的這幾個階段。伴隨這幾件事同時發(fā)生的，是政策、供應鏈、車企合作。我們最希望看到的，是幾條線可以按照同樣的進度往前推進，共同往上走一個臺階。如果有一條線沒有到，其他方向都要停下來等一等。
Robotaxi總體還處于比較早的時期，但是越往后越像網約車行業(yè)，越往前越像機器人行業(yè)，我們爭取從兩頭往中間湊，達到規(guī)?；涞亍?/p>
王坤祚：韓總，Robotaxi的規(guī)模化，你認為應該像過去幾年一樣慢慢來，循序漸進，還是到了可以加速發(fā)展的時刻？
韓鋒：孟總剛才說了很多影響Robotaxi商業(yè)化落地的因素，包括政策、技術、量產等等。我覺得這個問題要分兩個維度來看。
第一個維度，通過過去和自動駕駛公司、車廠的深度合作，以及我們過去大半年收到的用戶反饋，現(xiàn)在自動駕駛的技術在一定的區(qū)域里，穩(wěn)定性、體驗、安全性已經無限接近一個老司機。這是真真實實收到的反饋。所以從這個維度看，是可以加快擴張的速度。
另一個維度，這個擴張并不代表就可以跨越式發(fā)展，還要分場景。比如廣州現(xiàn)在開放了黃埔、花都、南沙，我們突然就跨越到全廣州都開放。如果是這樣的跨越式，所涉及的就不僅僅是技術成不成熟的問題，還涉及很多政策，比如，當大量的無人車滲透在繁忙的交通流里，有人的司機和無人的車會形成什么樣的協(xié)同關系，目前整個行業(yè)的研究還沒有到這個階段。
從這兩個維度去看，我覺得可以發(fā)展得更快，但還沒有到真正可以全域開放的狀態(tài)。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需要自動駕駛公司、車廠、平臺一起幫助政府完善政策，把整件事情推動得更快。
王坤祚：飛行汽車的商業(yè)化，大家都認為上天容易、落地難，為什么大家覺得飛行汽車難以商業(yè)化？
郭亮：飛行汽車另外一個前身，是歐美非常發(fā)達的通用航空，但實際上我們國家通用航空產業(yè)的發(fā)展是非常滯后的。舉一個例子，美國通用機場的數(shù)量達到1.5萬個，但是中國在冊的通用機場只有不到 300個，差距比較大。我們這個行業(yè)是基于電動航空的發(fā)展，首先不需要機場的存在，城市里的空地或者大廈的樓頂，都可以成為垂直起降的場地。然后eVTOL又會延續(xù)很多汽車電動化過程中，上半場的產業(yè)優(yōu)勢，特別是對于我們國家、或者是幾個電動車比較強的國家來說，這里面有先發(fā)的優(yōu)勢，成本相較于傳統(tǒng)航空的供應鏈會大大降低，經濟適用這一點就談得上了。
另外一方面，在日常的生活中，實際上航空的自動駕駛的成本是更低的。地面有很多第三方交通參與者，對于航空自動駕駛來說，天上除了鴿子、鳥兒，沒有其他第三方參與者，全是合作的交通參與方，構建整個自動駕駛體系難度比較低。對于做自動駕駛的人來說，也許天空會更早實現(xiàn)L4、L5的自動駕駛，地面在后面逐步實現(xiàn)。eVTOL未來和滑動底盤的結合，和整個調度系統(tǒng)結合，實際上是立體交通的概念，逐漸會降低成本，進入大眾視野。
我們現(xiàn)在做的，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我們會解決eVTOL在機電系統(tǒng)的級別，或者是本體級別的安全性，證明了安全以后，逐步嫁接自動駕駛技術，使它成為立體的交通工具。
王坤祚：“飛行汽車”還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剛才孟總也說Robotaxi目前還處于比較早的時期，這是不是意味著，出行方式和現(xiàn)在相比發(fā)生很大的變化，還得等上很多年？我想請三位暢想一下未來，到2030年、2050年，我們的出行場景是怎么樣的畫面？
韓鋒：2030年，我更期盼的是60%左右的自動駕駛或者Robotaxi的滲透率。在達到這個水平的過程中，在未來這幾年，需要有非常多的工作，非常多的努力貢獻，一旦實現(xiàn)了這個目標，對整個社會、交通會產生的價值非常大。
如果我們自己問身邊的朋友，在出行的時候遇到最痛的點是什么，我相信很多都是擁堵、交通安全、找不到停車位。我分享幾組數(shù)據(jù)，現(xiàn)在30%的擁堵是因為前面有人在找停車位，50%的擁堵是因為違章，全中國每年因為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數(shù)大概是10萬，95%是因為人為違章造成的。包括上一環(huán)節(jié)的嘉賓，以及我和孟總、郭總，我們都期望的是自動駕駛和Robotaxi可以真正進入人們的生活。
關于2050年，現(xiàn)在很多人在談立體交通，它對不同的人來說，有不同的概念。對我而言，立體交通包括海陸空、地下+智能。過去很多人聊到自動駕駛的時候，大家會說B2X，如果用一個詞描述2050年的出行，就是X2X的狀態(tài)。
孟醒：韓總從交通的宏觀視角描述了我們的暢想，我想從用戶的角度想象一下未來。昨天（編者注：3月30日）晚上讀了一篇文章，在1899年的時候想象2020年的交通是什么樣的，大家用繪畫的方式來表達。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張畫，畫了一輛卡車載著一棟樓在路上行駛。那時候第一輛成品T型車還沒有出來，大家還不知汽車為何物。這張畫背后的本質，說明從前到現(xiàn)在，大家還是希望出行空間是像家的。
很多人說出行是第三空間，其實我經常在想，我們到底想要怎樣的第三空間。我們經常在下飛機的時候，會看到商務艙或頭等艙的乘客在看電影，其實他們可以提前下飛機，但是他們繼續(xù)把電影看完，愿意在出行空間多待一會兒，愿意在出行環(huán)境里多花時間，像在家里一樣，輕松地享受娛樂，這是正體驗。
今后想要出行的時候，也許還沒有想好要去哪里，沒有B點的認知的時候，就愿意叫一輛共享汽車，來了以后再說，就像自己擁有的一輛車，可以出去兜風，可以沒目的去乘坐，沒有緊迫感和壓力，出行這件事沒那么功利或者有目的性，這才像家。2030年也好，2050年也好，通過自動駕駛、通過釋放的空間、通過無拘束的體驗，希望能夠讓大家得到這樣的感覺。
郭亮：孟總站在用戶的角度，我站在工程師的角度預測一下。2030年的時候，電動航空器會走向成熟，我相信它走向成熟的時候，會有大量無人駕駛的公司進入這個行業(yè)。2030年到2050年之間，無人駕駛或者智能駕駛的電動航空器，會成為整個交通系統(tǒng)重要的補充。如同孟總剛才說的在飛機上看電影的情況一樣，實際上我們是這樣設計的，因為大家買車也就是一個膠囊，膠囊里面有定制化的娛樂設施，和無人駕駛航空器結合的時候是飛行汽車，和無人駕駛底盤結合的時候就是一輛汽車。
王坤祚：3位的暢想讓人非常憧憬?？梢钥隙ǖ囊稽c，未來不管身在何處，我們要去哪里，或者怎么去，出行一定會變得更聰明、更便捷、更舒適、更環(huán)保。感謝3位嘉賓的精彩分享，讓我們對未來出行有了更多期待。（財富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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