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集團的重整在初現眉目的時候，今天又曝出了海航集團董事長陳峰、CEO譚向東因涉嫌違法犯罪而被采取強制措施的消息。這一消息既出乎預料，好像也在預料之中。

常言道，反常之處必有妖。海航集團從當初海南省政府借款1000萬元、連個飛機翅膀也買不起，短短30來年就發展成為橫跨多個行業、高峰期名列世界500強170位、資產上萬億、負債7000多億、產權歸屬撲簌迷離而大股東又變更頻繁的民營企業集團，這種發展速度堪稱奇跡的同時，本身就是一個謎團。而之前海航集團最高領導核心的陳峰、王健這一“雙頭鷹”之間的關系演變也耐人尋味，隨著王健離奇死亡之后陳峰回歸后開展的海航重整，到陳峰與譚向東被采取強制措施，備受關注的航海重整也才算進入實質性執行環節。

凡是堪稱奇跡的，肯定都是違反常識邏輯，否則也就不能堪稱奇跡了，而海航本身的發展過程就是一個奇跡。海航創立當初，以租賃方式取得運營的飛機之后，又將租賃來的飛機通過循環抵押融資來獲取更多的飛機。這個如今已經公開的海航創業之初的秘密，按照目前的法規來說本身就存在著重大的灰色區域，租賃來的飛機產權并不屬于海航，是不能用來為海航作抵押融資的。只不過當時的監管政策與盡職調查可能并不到位，且蓬勃發展的航空市場帶來的充沛現金流也能夠覆蓋連環融資的成本，使得這一循環融資的游戲得以持續且沒有破局而已。

正是這樣的路徑依賴，讓海航形成了以發展來化解現金流壓力、以所謂的資產與資本經營來支持發展的思維定勢，這也是海航的擴張之路只能越來越快而不能停頓的原因。因為海航的這種路徑依賴，造成了主營業務現金流無法覆蓋運營成本，只能依靠持續不斷的作大資產并以資產為依托、以融資來維持企業流動性，進而只能不斷以并購和資產價值重估來支持來融資以維持流動性，而資產邊際收益和邊際現金流創造能力越來低的不歸路。

再高的樹，也不可能漲到天上去，海航集團不以經營性現金流平衡為核心的發展模式，崩盤也只是個時間早晚問題，而宏觀經營環境的變化與新冠疫情的爆發只是個催命符罷了。海航發展路徑中的眾多涉及資產、資本層面乃至資本市場的操作，本身就存在較大的灰色區，這些灰色區自然也就會成為海航發展過程中為自身埋下的“地雷”。

另外，海航集團的高速發展也塑造了核心領導人在企業內部至高無上的權威，這種權威很難受到來自企業內部治理結構和治理體系的有效約束，必然就給權力的隨意性提供了巨大的空間與溫床，而過度的自信與傲慢又成為企業家逾越必要的規矩與底線的自我挾持的力量。這種情況，在實際控制權轉換之后，必然面臨基于規矩與底線的重新的是非判斷與定性，這就是陳峰與譚向東涉嫌違法犯罪被采取強制措施的邏輯基礎。如果在自身對企業經營的實際控制權已經失去的情況下，而又不愿意接受已失去選擇能力的妥協條件的話，失去人身自由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若海航集團過往的“雙頭鷹”治理模式中的王健沒有離奇死亡的話，當然也很難以逃脫這一宿命。

以前的國有企業治理中存在著眾多的灰色區，如果作為內部人的國企領導失去對企業的實際控制或者不被上級所信任，那么被以各種由頭治罪則是大概率的事情，除非國企管理者完全按照所有明面上的既定規矩來行事。但是這些規矩，顯然不足以支持和應對千變萬化的市場中的企業經營現實之需，所以往往是越有成績和越有作為的企業領導越容易違規和違法并被追究責任。而民企的經營環境則更為惡劣，馮侖說民營企業家不在監獄，就在通往監獄的路上，是有其道理的。在市場處于相對混沌狀態而法制與規則相對缺席的當下，再加上企業家自身的欲望與傲慢，似乎在很大程度上而言，涉及罪責成了部分中國企業家與生俱來的宿命。

目前陳峰與譚向東只是涉嫌違法犯罪而并未最終認定，但作為實際控制權已經變化的海航集團而言，前實際控制人的核心人物陳峰與譚向東涉及罪責似乎也不出乎預料。因為他們曾經成功過，曾經輝煌過，如今的結局，也似乎沒有逃脫中國企業家這個群體通常的宿命。

昨天，代表海南省政府的海航聯合工作組長、海航黨委書記顧剛在會上宣布：海航將一分為四，陳峰等人股權清零。顧剛說：老股東團隊股權將依法依規清零，這既是法治化、市場化破產重整的法律要求，是股東必須承擔的基本責任，也是民營企業野蠻生長帶來的必然后果。

顧剛這幾句話，宣告了陳峰團隊人生前幾十年的奮斗一場空，與海航徹底脫鉤。

剛才發布的這一則消息，則對陳峰、譚向東的后半生定了性，他們不僅是擴張失敗的生意人，還是可能面臨著牢獄之災的違法犯罪份子。

雖然說這宣布了他們幾十年的奮斗化為一場空，但另一方面像他們這種綁定地方政府野蠻式的發展及擴張，自己的享受了大半生的名譽及財富，給社會最后留下一個爛攤子。是功是禍還真不好說。真要是像曹德旺，劉永好那樣踏踏實實做實業，社會也會不同評價

時間證明一切，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從來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