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格勃及其戰友如何接管俄羅斯經濟?
????今年春天,我坐在俄羅斯國家鐵路系統總部的一間巨大會議室的辦公桌邊,告訴現任首席執行官、普京最親密的朋友之一弗拉基米爾?亞昆寧,在上世紀90年時代,在莫斯科的外國記者對俄羅斯有個說法:混亂“對新聞是好事,對俄羅斯是壞事”。他馬上來了精神,對著我用流利的英語(得益于他以外交官的身份在紐約度過的六年)說:“你說得對。”他主動說起了1994年葉利欽訪問柏林、參加俄撤軍儀式時發生的一起丟臉的事件。對亞昆寧這樣的人來說,撤軍事實上等同于失敗,已經夠讓人難受的了。而葉利欽在傷口上又添加了恥辱:在用完長時間的午餐后,葉利欽醉意朦朧,頑皮地指揮起正在德國總統住所外面奏樂的一支德國軍樂隊。到了今天,亞昆寧回憶起此事還會激動。“真難堪!”他生氣地說。
????這是一個表白時刻。“俄羅斯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包括亞昆寧、謝欽及掌管每年出口額62億美元的軍工壟斷企業的謝爾蓋?切梅佐夫(Sergey Chemezov),他們對過去的強烈情感正在引導著俄羅斯未來的愿景。他們還不至于幼稚到相信可以恢復整個蘇聯。事實上,他們一點也不幼稚。但像亞昆寧一樣,他們幾乎都是民族主義者——強烈的民族主義者。所以,他們的第一直覺是加強俄羅斯母親在國家經濟體中的作用。在談到堅持想向俄羅斯出售鐵路車廂的公司必在俄本地生產時,亞昆寧變得特別有精神。國際社會對此做何反應?“我們的外國伙伴特別有熱情。”他眉飛色舞地說。俄羅斯鐵路公司一家供應商的高管承認,他擔心把生產搬到俄羅斯會出現質量和生產效率問題。“但最終,我們該得還得做。我們看好這個市場的前景。”
????弗拉基米爾?普京接手的是一個極度混亂的俄羅斯。國家無力及時償付債務,盧布貶值,難以為支付數十萬國家雇員的工資。普京實行了葉利欽時期不存在的預算紀律,這要感謝他擁有一支由專業經濟學家而不是前情報特工所組成的顧問團。他甚至收羅了像財政部長阿列克謝?庫德林(Alexei Kudrin)這樣的財務自由派人士。有一位顧問,曾經在克林姆林宮任普京的高級經濟顧問并擔任普京在八國集團的私人代表安德列?伊利亞里奧諾夫(Andrei Illarionov)擁有無可挑剔的自由市場人士形象。他和庫德林給國家的經濟政策帶來了穩固的立足點。他們執行了13%的單一稅,以石油和天然氣的稅收創建國家穩定基金,現在基金規模已達1,570億美元。
????但同樣是這批顧問,有些人現在已經感到失望:他們穩定了俄羅斯的經濟,結果政府趁機把經濟的大部分控制權抓在自己手里。2005年末,伊利亞里奧諾夫離開了普京政府,因為他看到,這個國家的欲望不止是控制石油、天然氣、鉆石、黃金這樣的重要資產,要是看不慣哪個公司老板的所作所為,這個國家會把他推到一邊。去年,他公開哀嘆,俄羅斯的“恐怖氣氛”越來越濃。
????比爾?布勞德在1996年與已故億萬富翁銀行家埃德蒙?薩弗拉(Edmond Safra)共同創辦了Hermitage資本管理基金,他毫不避諱地承認,他在俄羅斯發了財。在管理Hermitage基金時,他成為新俄羅斯堅定的少數股東權益鼓吹者,大張旗鼓地與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和俄最大的電力公用企業統一電力公司(UES)做激烈斗爭。“我永不妥協,但是我想,其他小投資,無論是外國人還俄羅斯人,都認為我是一股建設性力量。”但布勞德最終也樹立了一些大敵。自2005年末簽證作廢后,他再也沒能重返俄羅斯,但這根本不是他最擔心的事。2007年初,內務部的一名官員打電話到Hermitage基金在莫斯科的辦公室。基金做了錄音。根據它提供的對話紀錄,這位官員暗示,布勞德的簽證問題可以解決,這取決于“你們怎么做和你們能提供什么”。Hermitage基金官員認為,這是試圖引導他們行賄。他們拒絕了。(俄內務部莫斯科辦公室的官員拒絕為本文發表評論。)四個月后,一個由25人組成的內務部小組突擊搜查了Hermitage基金在莫斯科的辦事處,首席調查員說,他們在尋找Hermitage資本管理基金一個客戶的納稅文件。同一天,一個小組出現在Hermitage基金的律師事務所Firestone Duncan在莫斯科的辦公室,尋找類似的文件。目擊者說,一名律師因抗拒被拉到會議室毆打。
????Hermitage基金的痛苦遭遇才剛剛開始。很快,調查人員開始在莫斯科的四家有Hermitage賬戶的銀行——花旗(Citibank)、匯豐(HSBC)、瑞信(Credit Suisse)和荷蘭國際集團(ING)——搜尋其資產。公司隨后看到,三家在俄分支機構的所有權已經從政府的股權正式注冊表上抹去。在俄羅斯,能做到這點除了需要相關文件,還必須有公司原始印章。在突襲Hermitage的律師事務所后,內務部拿到了印章和其他所需文件,得以執行這一變更。
????局面進一步惡化。此事過后,Hermitage得知,一家它從未聽說過的公司Logos Plus狀告它在一起涉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的虛假交易中騙走了3.76億美元。三名聲稱代理Hermitage案件的律師出在圣彼得堡的法律上,基本上承認了罪行。他們是冒名頂替者,與Hermitage毫無關系。但法官迅速裁定,賠償Logos Plus3.76億美元。Hermitage后來又得知,全國已經提出了15件這樣的索賠,賠償原告的金額達12.6億美元。
????勒索的方式總是類似的。Arbat Prestige公司前首席執行官弗拉基米爾?涅克拉索夫(Vladimir Nekrasov)是一名成功的零售商,在莫斯科擁有大量高價值房地產,今年年初因逃稅被捕,進了監獄。涅克拉索夫的律師阿萊克桑德爾?多布羅溫斯基(Aleksandr Dobrovinsky)說,在他的客戶被捕后中,普京政府的一位高官(他不愿點名)來找他,并開了一個條件。政府愿意給涅克拉索夫300萬美元,買下他的公司(公司值這個價格的10倍,甚至更高),并放他出獄。多布羅溫斯基拒絕了,因此涅克拉索夫現在還呆在牢里。
????俄羅斯新總統德米特里?梅德韋杰夫喜歡用一個詞描述不重法律規定的“舊”俄羅斯:“司法虛無主義”。但司法虛無主義可不是舊事物。Renaissance的納什說:“自葉利欽時代以來,產權實際上沒有得到多少加強。”納什認為,梅德韋杰夫確實想讓產權有實際的意義。7 月,梅德韋杰夫特別強調俄羅斯擁有穩定和透明的資本市場的重要性。克里姆林宮的觀察家說,這是對普京威脅車里雅賓斯克鋼鐵集團及其首席執行官的明確回應。但人們自然要問,梅德韋杰夫和留在政府里的經濟自由派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畢竟,在2007年初的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梅德韋杰夫曾經向布勞德保證,他會為布勞德斡旋。當時,梅德韋杰夫任副總理。現在,他已經是總統了,但布勞德還是無法返回俄羅斯。實際,眼下人們還沒有什么理由認為,梅德韋杰夫有挑戰現任總理——那個實際提拔他的人——的政治影響力。(梅德韋杰夫拒絕接受采訪。)布勞德可不甘沉默。他覺得,他的個案將對俄羅斯的全球目標帶來影響。“不管對俄羅斯還是外國人,20世紀90年代在這兒投資是好事。那時股市只有兩倍市盈率。不用管風險,差不多隨便買就行。”布勞德說。可是現在,代價上升了。市盈率達到了8倍。風險一點也沒有下降。“他們需要加強控制了,很簡單,就像梅德韋杰夫說的,執行法律規定。”
????但是,現在管理俄羅斯的克格勃畢業生正在加強他們所想要的控制,對俄羅斯的戰略性資產的控制越來越緊。8月初,普京介入了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龐大金屬行業歷來最艱苦的一場爭斗。爭斗雙方是兩位90年代捱過了普京執政時期之前的過渡期的行業寡頭:一方是奧列格?德里帕斯卡(Oleg Deripaska),他曾管理俄羅斯最大的鎳礦公司Norilsk Nickel;另一方是弗拉基米爾?波塔寧(Vladimir Potanin)的聯合企業帝國羅斯國際集團(Interros,總部位于莫科斯)旗下的一家公司。行業分析人士認為,普京想讓俄羅斯誕生一家能與英澳巨頭必和必拓公司(BHP Billiton)相抗衡的全球化公司。他受夠了這個行業的混亂。有莫斯科的消息人士說,他為此“建議”波塔寧給Norilsk任命一位新首席執行官。他的提名是弗拉基米爾?斯特日哈爾科夫斯基(Vladimir Strzhalkovsky),此君原來一直擔任俄羅斯國家旅游委員會主席。如果這一履歷不足以讓人相信他具有管理一家全球化礦業巨頭的能力,就請考慮考慮另一條吧。他曾在圣彼得堡即蘇聯時代的列寧格勒工作過。為誰工作呢?克格勃!沒想到吧?
????譯者:古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