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Flight Memory網站上查看自己過去三四年的飛行記錄,自己最常飛的前十大機場散落于世界各個角落,包括有舊金山、香港、上海、倫敦、東京、北京、法蘭克福和紐約,真是一路旅程,四海為家。
????上大學的時候,高鐵和動車尚還是很遙遠的名詞,于是常常乘坐一趟慢悠悠的綠皮車從上海回家鄉南京,三百公里的路程往往要走上五六個小時。沿路全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每每在某一個不知名的小站停留,總會有小販擁到打開的車窗前兜售零食和當地的特產,當時還有路途遙遠、離家漂泊的感慨。可誰想十多年后,自己卻拖著厚重的行李,來往于大大小小的國家,在形形色色、光怪陸離的城市間走走又停停。最夸張的一次,是從南京飛到法蘭克福轉機去倫敦,從倫敦希思羅機場出來后直奔住所放下行李,換套行頭,再立即返回機場搭乘下一班飛機前往舊金山,在短短30多個小時里繞著地球逆向飛行了四分之三周。也曾經坐紅眼航班抵達紐約,凌晨3點在地鐵站結識了一位剛剛偷渡來的福建客。在晃蕩的地鐵車廂里,我們彼此交換著自己的夢想,他想通過在美國打黑工給老家蓋一棟房子,我想早點博士畢業找到一份學校里的教職工作。我們一同望向遠方,似乎總看不清這趟慢速的列車什么時候會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在《古老的敵意》一書中,北島回憶自己遠離故土的那段日子,曾如此評價:“我想一個四海為家的人的最大好處是,由于不屬于任何體制,他有親歷者和旁觀者的雙重的批評特權。身在其中又在其外,用不著遵守當地的規矩。正因這種與各種文化、包括母語文化若即若離的關系,他可以說三道四、無法無天。我希望自己繼續保持這種批評的特權。”自由的批評是種奢侈。游走于局內與局外之間,可以比身陷其中的此城之人看的更認真,提出更多尖銳的提問。但“說三道四”并不意味著信口胡說,而是建立在當地深度生活經驗上的判斷,否則任何形式的批評都很容易變味成為一知半解式的解讀和獵奇式的浮光掠影。
????另一方面,穿梭于不同城市、不同國家之間,生活軌跡不再是單一線性,周而復始終日不變,而增多了很多有趣的人生閱歷。正是這樣的生活軌跡,慢慢地讓我學會用比較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生活工作過的每一座城市。而比較的視野,也是這一路行程下來人生賦予我的最為珍貴的東西。直到今天我都堅持認為,對城市思索的意義在于比較,任何孤立的觀察雖然有其獨特性,但卻會喪失比較的聯動與趣味。而一次成功的比較則取決于你看問題的角度,仰視或者俯視都不是正確的姿態。同時,身份也決定了比較的真實性,不同立場的觀察必然會牽扯進帶有該立場的個人情感。如果個人情感過于激烈,則會不自覺地收窄自己的視野,變得偏見和短視。
????李歐梵教授曾將我的這層嘗試形象地比喻為“門檻上的視野”,站在門檻上觀察,的確可以做到內外兼容。但不可避免的問題也隨之而來——如果踏在門檻里邊那只腳的幅度,已經大大超過踏在門檻外邊那只腳時(或者想反的情況出現),又該如何呢?我們在比較敘述的過程中,是否真的可以做到逾越個人的情感,夾雜不同的身份與立場呢?
????對此,我一直努力在“本土論述”和“他者視野”轉化的換位思考中,去盡量保證跨越門檻時的平衡。在香港工作的那段時間里,我曾和許多香港人一起為保留香港的本土文化和記憶共同呼喊和努力,也曾在香港人的世代紛爭和邊緣化等討論中,又秉持著和香港人不盡相同的主張與看法。這些個共性與差異,正是來源于我在香港時的外來身份與本土情感的雙重轉化。而今同時在英國和美國兩所大學里歷練,也因此常常將自己置身于錯位思考的情境下,去比較兩種教育體制下學術研究的異同,學術中心如何進行轉移,以及學科設置、教授評級、人才培養等議題。又因為自己本科教育在國內完成,所以也常會把中國的高等教育作為參照系進行比照,去尋找中國高等教育落后于歐美國家的根源。
????詩人于堅在一首詩中曾寫道:“在漫長的旅途中/我常常看見燈光/在山崗或荒野出現/有時它們一閃而過/有時老跟著我們/我相信任何一盞燈光/都會改變我的命運/此后我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種風景”。
????在漫長的旅途中,那一盞溫熱的燈光,一直在我的心里,從來沒有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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