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家企業的所有者和經營這家企業的管理者的世界觀從根本上不一致，就會出現麻煩。這就是美國上市公司目前令人不安的情況。企業的所有者——投資者們——認為美國公司前景光明，將股票哄抬到歷史新高。但對首席執行官的調查顯示，管理者們——首席執行官們——認為未來更加晦暗。這種不一致比過去幾年甚至幾十年都要明顯。“總有人是錯的。”銳聯資產管理公司（Research Affiliates）的投資策略師羅布·阿諾特表示，“錯的人將不得不改變計劃。”

投資者的熱情在股市中表現明顯，數字可以說明一切。但首席執行官們極度悲觀的情緒卻不那么明顯，很大程度上遭到忽視。在與投資者對話時，首席執行官們總是保持樂觀，但在匿名回答調查問卷時，情緒卻產生了巨大變化。商業圓桌會議（Business Roundtable）近期對首席執行官的調查顯示，他們對經濟前景的展望持續惡化了七個季度。世界大企業聯合會（Conference Board）的一項調查顯示，大多數老板并不認為會出現經濟衰退，但經濟衰退的可能性已經從一年前他們第三擔心的問題躍至第一位。圓桌會議調查的首席執行官們表示，他們的資本投資和招聘計劃已大幅縮減。美國的大公司們正在削減對兩大生產要素——資本和勞動力的投入，說明經濟前景似乎并不光明。

但股市仍在飆升。為什么？首席執行官和投資者看到的是同一個世界嗎？答案是，在很多方面都不是。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存在這種奇怪的矛盾。

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的美國股票研究主管薩維塔·蘇布蘭馬尼安表示：“首席執行官們一直在為實現收益增長拼命努力”。她說，這很難，因為過去12個月“銷售增長相對溫吞”。首席執行官們意識到，他們用來提高每股收益的手段——削減成本、回購股票——正在失去動力。你不可能一直這么干。再加上經濟放緩、勞動力成本上升，首席執行官們有悲觀情緒也是有原因的。

然而，投資者從企業外部卻和企業內部看到了不同的世界。消費繁榮，美聯儲很友好。這有什么問題嗎？“低利率驅動著市場情緒。”阿諾特表示，“人們開始真正依賴于‘美聯儲對策’”——認為美聯儲會把經濟從即將到來的衰退中拯救出來。“這種看法很危險。美聯儲并不像一些人以為的那樣強大。”

投資者沒有看到首席執行官們的擔憂，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不關注。記住，投資者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個人。絕大多數是機構，比如共同基金和養老基金，過去10年，這些機構基本上已經放棄了價值投資，這種傳統的投資方法關注的是一家公司在低負債的情況下實現長期盈利的能力。相反，這些機構追求的是增長和產量，這種戰略目前看效果不錯。但經驗告訴我們，它們不可能永遠有效。

讓投資者和首席執行官分歧進一步加大的是所謂定量基金的廣泛使用，這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算法的推動。“這類基金大多數是基于動量的。”蘇布蘭馬尼安說，你只需要買上漲的股票。“所以人們現在十分樂觀。”對于動量算法而言，首席執行官的任何擔憂都無關緊要。

華爾街分析師可能也在鼓勵投資者忽視不斷上升的風險，比以往尤甚。研究表明，分析師在預測單個公司的利潤增長時，會習慣性樂觀。預測得越早，就越離譜；然后，隨著實際收益報告出爐的時間越來越近，分析師們會朝著現實數據下調其預期。他們已經這樣做了幾十年，現在仍然這么做。例如，Refinitiv的數據顯示，他們提前一年就預測標普500公司去年第三季度的利潤將增長12.1%。實際利潤增長為：-0.3%。

你可能會認為投資者會學會給分析師的早期預測打個折扣。但在當前的經濟放緩時期，過分樂觀的問題卻更加嚴重。麥肯錫的研究人員表示：“經濟增長放緩時，（預測誤差）會加劇。”分析師們仍在向投資者保證，他們無需擔心。對2020年第四季度利潤增長的總體預測是驚人的14.5%。

這并不是說悲觀的首席執行官們是對的，在開香檳慶祝的投資者們是錯的，至少在短期內并非如此。“在我們看來，市場像泡沫。”阿諾特說。“但泡沫的生命可能比大多數人認為的要長得多。它會消失，但我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財富中文網）

本文另一版本登載于《財富》雜志2020年2月刊，標題為《樂觀分歧》。

譯者：Agat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