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性侵兒童圖片在全球網絡上肆虐，甚至一度造成嚴重的社會危機。這些圖片大多通過“暗網”等隱蔽渠道傳播；明面上，也不乏赤裸裸的推手公開助紂為虐。

俄羅斯最大科技公司Yandex就是“暗網”中的一股“明火”。

作為俄羅斯最大搜索引擎、全球第五大搜索引擎，Yandex市值超140億美金。但和其他主流搜索引擎不同，Yandex并未部署能夠屏蔽兒童色情圖片的控制措施。

市面上，這種技術并不稀缺。倫敦非營利機構“網絡觀察基金會”（IWF）有一份非法網站和非法圖片的黑名單。谷歌和必應都已據此對相關網站進行了屏蔽。這份黑名單是基于成員公司提供和其他一些渠道的數據編制而成，事實證明，該機制非常有效。但唯獨Yandex不在這個陣營里。

網絡觀察基金會副會長弗雷德·蘭福德表示，Yandex不是不愿加入，而是“他們發現，這相當困難。”

在一份致《財富》的書面聲明中，Yandex公司稱：“我們已經開發了一系列專有技術，以阻止用戶訪問非法內容，特別是與性侵兒童有關的內容。”不過專家們認為，Yandex的做法不太有效。

在這件事上，兒童網絡色情犯罪專家查德·斯蒂爾認為，由于Yandex過濾手段薄弱，全球兒童都不可避免地成了受害者。

“任何一個平臺，只要像Yandex這樣，能使人以較低風險接觸到與兒童色情有關的內容，都是對孩子的一種威脅。”他說。

這場速度之戰，Yandex落后太遠

據《紐約時報》2019年9月報道，過去10年間，網絡傳播兒童色情圖像的記錄已由每年100萬起飆升至每年4500萬起。很多非營利組織，包括一些與之斗爭了幾十年的組織都表示，這些圖像的傳播速度已遠遠超出了各國政府、執法部門以及非營利組織的打擊能力。

但搜索引擎和社交媒體公司卻處在得天獨厚的地位。借助人工智能，他們可以大規模地對兒童色情圖像進行過濾。從2013年11月起，谷歌和微軟的必應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即在搜索結果中屏蔽兒童色情圖片。具體操作包括，將已知含有兒童色情圖片的網站從索引中刪除、在幾十種語言中屏蔽關鍵字、對搜索結果發布警告，以及直接屏蔽發現的兒童色情圖片等等。

隨著時間的推移，IWF的作用也顯得愈發重要。美國幾大搜索引擎都不斷向IWF的黑名單補充非法網站和圖片信息。目前，黑名單以及IWF的其他服務已被亞馬遜、推特和TikTok等數字媒體服務商廣泛使用。據蘭福德介紹，IWF的兒童色情網站黑名單常年包含6000到7000個獨立網址，且每天還會新增或刪除500到1000個。

蘭福德表示：“你在一個地方把它除掉，它立馬又會在其他地方冒出來。所以問題的關鍵在于，你能多快地找到它。”

IWF有一個特殊的殺手锏工具，它能使成員公司識別和過濾已知兒童色情圖像。該工具使用微軟公司和達特茅斯大學聯合開發的“照片DNA”技術，會生成一串獨特的數字簽名，即便是在圖片被裁剪、調整大小，或是以其他方式被處理過的情況下，依然可以通過數字簽名快速識別。此外，刑偵部門也可以使用該技術自動處理兒童性侵圖像案件，從而減輕人工審查帶來的心理壓力。

斯蒂爾2015年的一項研究顯示，谷歌和必應的相關做法已有效減少了兒童色情圖片在這兩個平臺上的搜索量。但在Yandex上，搜索量一直保持在比較穩定的水平。

Yandex公司在聲明中寫道：“我們高度重視非法內容問題，特別是兒童色情問題和淫穢色情資源的訪問問題。Yandex的產品和服務采用了黑名單或色情圖像識別等技術，以過濾掉非法資源。”

對于是否真的“高度重視”，斯蒂爾持懷疑態度。他表示，該網站反向圖像搜索功能表明，它確實擁有可以過濾兒童色情圖片的技術。但“他們并沒有使用，或者即便用了，范圍也遠遠不夠大，無法產生效果。”

蘭福德對此也表示，光憑一己之力，Yandex幾乎不可能達到IWF黑名單的效果。畢竟IWF黑名單數據是來自全球140多個成員組織，以及全球的公眾和警方，此外還有大量的專業分析師協助。

雖然嘴上信誓旦旦，Yandex依舊在將用戶引向兒童色情網站。經《財富》親測發現，如果你在搜索引擎中輸入“jailbait”（意為“蘿莉”或“未成年少女”）等英文關鍵詞，Yandex非但不屏蔽搜索結果，甚至還會自動建議出其他相關高頻詞。甚至會將用戶引向與關鍵詞相關的特定網站。

初犯的訓練場

雖然沒有足夠精準的數據證實，但斯蒂爾的一項比較研究表明，近五年來Yandex一直是兒童色情圖片傳播的一個主要渠道——特別是對于初犯者來說。

“如果把違法者按初犯和慣犯進行劃分，那么Yandex就是初犯慣用的工具，因為它非常簡單。”斯蒂爾說。

除了搜索引擎本身的技術問題，Yandex還打開通往更陰暗角落的大門。那些兒童色情圖片的消費者經常聚集在所謂的“暗網”上，不少人會通過晦澀的術語販賣或分享相關內容。

斯蒂爾說，Yandex極可能給那些還不熟悉兒童色情的初犯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很多初犯者本“不懂那些術語，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找到。”但經過簡單搜索，當用戶點開一張圖片時，他們可能就被引流到了“感興趣的內容”網站上。比如有些論壇會教用戶相關術語，以及從哪獲得更多內容。

全世界孩子的噩夢

雖然Yandex是一家俄羅斯公司，但用戶卻來自各個國家。因此，毒瘤帶來的惡果也不止于俄羅斯。專家認為，網絡兒童色情圖片泛濫的影響已然波及全球。

埃里克?奧登伯格是一名數字犯罪調查員，從事兒童性犯罪的研究已經有15年。他表示：“在2001年，要想獲得兒童色情的內容，比現在難得多。”

他認為，兒童色情圖片消費的增加已經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其中兒童色情網站訪問量的增加是關鍵。“有了Yandex這種不對內容進行過濾的網站，不僅讓違法者獲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更給了他們為自己辯解的理由：這些東西一搜就有，人人都這么做。”

斯蒂爾也表示認同：“真正危險的是，當這種資料越多，它就會變得越正常，人們就越會獲取它、使用它。”反過來，這又鼓勵了更多相關內容的產出。因為，暗網和虛擬貨幣等交易，恰是通過兒童色情圖像獲益。

這些圖像的主人公是真實存在的、活生生的孩子，經歷這種遭遇無疑是毀滅性的災難。這些受害者多來自非洲、菲律賓等地，還有其他一些經濟貧困且政府管治薄弱的地區。蘇聯解體后，隨著俄羅斯經濟陷入崩潰，社會缺乏配套支持服務，俄羅斯本身也成了一個人口販運猖獗的國家。

門德爾松表示，在俄羅斯，“那些容易成為人口販運受害者的群體并沒有得到任何支持。”同時，兒童色情犯罪本身也是一種人口販運，因為受害者本人是無法做出法律意義上的同意的。

蘭福德表示：“在發布兒童色情圖像的問題上，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俄羅斯警方逮捕了什么人……有些人是可以并應該被起訴的，他們的行為可能會對其他人產生極嚴重的影響。”

斯蒂爾則認為，如果Yandex無法在過濾兒童色情內容上開展國際合作，那么俄羅斯政府就應該認真思考一下，如何對兒童色情犯罪進行打擊。（財富中文網）

譯者：隋遠洙